阿斯托裡亞和喬伊斯經過激烈争論後,最終決定一人負責頭發,一人負責往她身上挂小裝飾。
這種亮閃閃的小東西喬伊斯多的是——毫不誇張地說,她平常就是一隻羽翼奢華的藍耳麗椋鳥。她像裝扮一棵聖誕樹一樣,把菲伊從上到下挂滿了精緻的物件。
菲伊隻要一動,那些複雜的項鍊、胸針、袖扣等等,幾乎要互相碰撞着叮當作響。
“我這輩子沒這麼花枝招展過。”菲伊悲鳴一聲,捂住了臉。“這不是我的風格——”
“那是因為你沒有任何審美。”喬伊斯尖銳地評價,“你永遠穿得像個小乞丐。”
阿斯托裡亞剛剛完成編發的收尾工作,加入譴責:“我說真的,可以找個時間把你的頭發修剪整齊嗎,斯内普小姐?不要丢我們斯萊特林的人,好嗎?”
菲伊·斯萊特林敗類·斯内普唯唯諾諾地應和。
她的四肢束縛在深藍色的布料中動彈不得,腦後的發髻讓她上身僵直如闆。斯内普至少有一點是對的,這裙子确實對她來說太長。她尴尬地提起裙擺,踏正步一般跨步前行,油然而生一股荒謬感。
“背挺直,頭不要仰!步子小一點。”阿斯托裡亞嚴厲道,“你的手——不要像企鵝一樣往兩邊展!打彎,自然一點,對……朝前……”
“我不想去了……”菲伊絕望地喃喃,“能不能幫我告訴一下艾德裡安?我反悔了,我不要去舞會了——”
“由不得你。”喬伊斯說着,推開了寝室門。
她們推着她(态度非常強硬地)走下旋轉樓梯,公共休息室一片忙亂。正值青春好年華的少年少女們竭力用明豔動人的外表,掩蓋自己内心的雀躍欣喜。
每個人看起來好像都很忙,但仔細一看,又不知道在忙什麼。舞伴見了舞伴支支吾吾,臉頰像草莓蛋糕上的奶油一樣變成可愛的粉色。
德拉科穿着一件黑天鵝絨的高領禮服長袍,像往常一樣翹起腿坐在沙發裡,在亂哄哄的人群中顯得雲淡風輕;但菲伊定睛一看,他一刻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領子,内搭白襯衣上甚至還頗為講究地套了件白色馬甲。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和她的舞伴弗林特恨不得相隔一條銀河,潘西正神色不耐地和她講悄悄話。
菲伊在公共休息室掃了一圈,終于看到艾德裡安·普賽像個陰恻恻的寡婦,哀愁地站在角落。
“快去啊!他在那兒。”喬伊斯推她。
菲伊最後扯了扯袖子,深吸一口氣,假裝淡定而優雅地穿過人群。路過潘西時,潘西詫異地上下掃她一遍,咕哝了一聲。
“什麼?”
“還能看,我是說。”潘西并不打算掩飾她的驚訝,“那你為什麼平時要穿那麼惡心?”
這個話題不具備繼續聊下去的可能性,菲伊回以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艾德裡安一擡頭,就看到一個僵硬的假笑女孩。
“誰惹你了?”他問,“難道是我?”
“不,沒人惹我。”菲伊微笑,“我隻是想求證一個問題——在斯萊特林老老實實穿校服,難道是罪無可赦的事情嗎?”
……
臨近八點,卡修斯和迪麗雅仍然沒有出現。他們不得不放棄等待,跟随人群一起前往門廳。艾德裡安相當委婉地說明,在斯萊特林好好穿校服不犯法——
“但前提是你的頭發不應該像稻草,毛衣也不應該和韋斯萊一家同樣款式。”
他頓了一下,誠心誠意地補充:“而且你的舉止要像現在一樣——我的意思是,正常一些。”
菲伊鼓得像個河豚。
斯萊特林魁地奇隊的幾個男生走過,朝她和艾德裡安輕佻地吹口哨,空氣中到處彌漫着溫暖而暧昧的氣息。但很可惜,他們兩個各自伸長了脖子,探照燈一樣在茫茫人海中找人,坦蕩蕩是一條戰壕裡的好兄弟。
“哦,盧娜。在那邊,我想你一眼就能看見。”艾德裡安突然說。
确實,想不看見都難。
盧娜站在納威旁邊,穿了一身過分明亮的亮黃色裙子,她的脖子上仍然戴着黃油啤酒瓶塞項鍊。就算在花枝招展的舞會人群中,也顯得過分特立獨行。可憐的納威一張臉緊張到通紅,不停試圖和盧娜說話。
小女巫漫無目的地掃過天花闆上精緻的槲寄生花環,又無所事事地打量晶瑩剔透的冰雕燭台。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視線掠過了菲伊,突然間停了下來。
菲伊看到她的口型變成一個“哇”,随後朝這邊大力揮手。
下一刻,她拽着狀況外的納威,不遠千山萬水地擠過人群,像一條逆流而上的,美麗又靈動的小熱帶魚。
“菲伊!菲伊!”盧娜喘了口氣,眼睛亮閃閃地笑起來。“你今天晚上真好看!”
又來了。和喝下增齡劑那天一樣,菲伊幾乎無法承受這種灼灼的目光。
納威茫然地站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和他們打招呼,艾德裡安十分客套地回複;但這些東西飄進耳朵裡,自動變成無關緊要的背景音,遠遠飄走。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捂住盧娜的眼睛。菲伊做賊一樣四下張望,迅速鎖定了禍水東引的目标:
“别看我了——看金妮!你不知道她也來舞會,對吧?”
盧娜順從地轉移了視線。金妮身邊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皮膚發黑的男孩。
迪安·托馬斯。
平心而論,他不應該穿立領襯衫。領子上那抹耀眼的白色與他的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然,這一對比也出現在他和金妮·韋斯萊身上。他正和金妮同手同腳往禮堂裡走,金妮的紅發像火焰一樣,把他燒成了一塊黑炭。
“哦,我還以為她會和——”盧娜眨眨眼睛,突然生硬地咽下了一個名字。“人們為什麼總要和不喜歡的人一起參加舞會呢?”
她的舞伴遲鈍地鼓起了腮幫。
盧娜很疑惑大家為什麼要和“不喜歡的人一起參加舞會”……那不就是說,他并不屬于盧娜“不喜歡的人”?
納威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幾乎有些結結巴巴。他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貼近,拈起一片盧娜的袖子。
“勇士……勇士要入場了。你想不想,呃,走近一點……?”
“好啊。”盧娜沒心沒肺地回答。“待會兒見,菲伊。”
他們走了,留菲伊在原地神色精彩。她反手按住自己的肋弓,徐徐吐出一口氣。
“怎麼?”艾德裡安一邊尋找卡修斯,一邊問,“你不舒服?”
“人太多了,有點悶。”菲伊開始往頰邊扇風,“難道不是嗎?”
“而且我要餓死了。我胃疼。”
“你是心塞。”艾德裡安好心指出,“那小子對洛夫古德圖謀不軌,洛夫古德什麼也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她又不瞎。
但“圖謀不軌”這個詞還是太重了。那隻是少年情愫、青春期、成長必修課之朦胧的好感;進一步可能變成膩味而不負責任的短暫戀愛。
然後是撲通撲通亂跳的心、暖呼呼的肢體接觸和濕漉漉的吻……再然後,也許很多年後,他們可能分可能合,盧娜向她念叨他們雞毛蒜皮、老老實實在一起的時間……
不。
菲伊打了個哆嗦。
這太恐怖了。
她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對,她沒有任何覺得納威不好的意思……隻是覺得他們不合适。就像肉餃子蘸番茄醬,薯片泡年糕湯,簡直是八字不合,罪無可赦。
但她要避免成為一個管得太寬的老媽子。她是盧娜的朋友,不是盧娜的監護人。盧娜是盧娜自己,不該是她的白菜或者什麼其他附屬物。
“心塞?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