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她們跳不完。”眼看珀西又走過來,羅恩當機立斷站起來,“梅林!我不想聽珀西誇克勞奇先生了——快走,快走。”
于是漫長的一首歌結束後,菲伊氣喘籲籲拉着盧娜躲到舞池邊緣,環顧四周,朝空蕩蕩的椅子撲哧笑出了聲。
“我沒别的意思,就是想起了一首中文歌。”
“什麼歌?”
“《失戀陣線聯盟》。Never mind...你要出去找找他嗎?”
她們貼着舞池邊擠過去,用小腿胫骨,把那裡的一排空扶手椅撞得嘎嘎作響。差點沒頭的尼克朝她們卸頭示意(他把他的腦袋拽到了一邊,幾個布斯巴頓的女生發出驚呼);菲伊順手撈了一把浮空托盤裡的夾心軟糖。
禮堂的前門敞開着,吹來不太友好的冷風。台階上的雪被掃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塊柔軟厚實的地毯。地毯兩邊,空中懸挂着槲寄生花環,一些不知名的熒光植物勤勤懇懇地擔任點綴。
“槲寄生,又是槲寄生。”盧娜神神叨叨地說。“總是槲寄生。沒人考慮過裡面全是蝻鈎——可惜我魔杖放在了宿舍。今晚我要清理自己的頭發。”
“等下,”菲伊突然開始扒拉自己的裙擺,“我記得在這裡……”
她成功地找到了裙褶間放魔杖用的豎長小袋——很顯然,這個設計是菲伊選擇這件禮服的又一大原因。
如果她的魔杖沒有因為太長而取出困難,就更好了。
“哎呀,不該帶這些糖。幫我拿一下——算了,”菲伊停下動作,仰頭往自己的嘴裡倒了幾顆糖。她的聲音因此而含糊不清:
“你也吃點……張嘴。”
然而手真的伸在了半空中,菲伊可疑地頓了頓。
還剩四顆糖。盧娜很可愛,而且很聽話地張嘴等待投喂;但問題在于投喂的方式。
菲伊還沒做過這種事。
她應該一顆一顆遠遠丢進去,像投喂動物園裡張開血盆大口的河馬嗎?不,顯然不合适。
那從手掌邊緣一股腦倒進盧娜的嘴裡,像給生病的貓貓狗狗喂藥?不……顯然也不合适。
最後菲伊撚起一顆聖誕樹形狀的綠色軟糖,屏住呼吸,等待被投喂的小女巫用牙齒叼住它。
她被風吹得發涼的手指尖碰到一片濕漉漉的溫熱皮膚。
那是盧娜的嘴唇。
梅林。
菲伊有點後悔選擇這種方式。
一種莫名其妙、不知源頭的尴尬忽然間籠罩了她,菲伊有點焦躁地盯着閃閃發光的槲寄生花環。
“你會保溫咒語嗎?反正我不會。但我們肯定得暖和起來,我希望我的飛來咒能成功……”菲伊顧左右而言它,“太難了,練習的時候成功概率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盧娜咯咯笑了起來。
“手掌伸開。”
“什麼?”
“手掌伸開。”盧娜好心地重複道。
她輕輕抓着菲伊的左手,非常注意地沒有碰到她脆弱的腕關節,把剩下的三顆糖倒進自己手心。
紅白相間的拐棍糖,金色的蘋果,還有一顆土裡土氣、晶瑩剔透的粉紅色愛心。
氣氛變得有點詭異,但菲伊決定忽視它。她愚蠢至極地朝天空大喊了十六七聲“Accio Robe”,過了很久,天空中才飛來一大團黑色。它兜頭蓋臉地糊在菲伊身上,布料裡還夾帶着一節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冬青枝條。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盧娜幫她摘掉冬青枝條,自然而然地鑽進袍子:現在她們兩個肩頭緊緊靠在一起,拽着袍子邊緣,試圖努力把自己裹嚴實。
“這算違反校規嗎?在走廊上使用魔法?”
“算。但費爾奇恐怕正在和他的貓跳舞。”菲伊吃吃發笑,“不要擔心,在我的校服下面,拉文克勞學院分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走到地毯的盡頭,大路就變成了被常綠灌木叢圍繞的曲折小徑。每一叢灌木都閃閃發光,空中飄動着永遠不會下落,也永遠不會融化的雪花。稍遠一些的空地上擺放着許多平日不曾見到的華貴雕像,從頭到腳裝飾着彩色的光團。
轉過彎,路邊随即變成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圃,足足一人多高。菲薄的一層新雪之下,怒放的玫瑰組成層層疊疊的花牆。在花牆中同樣有跳躍的彩色光團。
直到菲伊走得足夠近,她才發現,那些光團根本不是什麼魔法——
它們是長着翅膀,打扮精緻的仙子。差不多一指長,有着人類姣好的容顔,在花間無意義地拍打昆蟲般的透明翅膀。
盧娜拉着菲伊,小心翼翼趟進悉悉簌簌的花叢。這下她們又成了踩踏花草樹木的罪人。
那些仙子都十分好奇地湊過來,驕傲地展示美貌。一時間,高亢的嗡嗡聲不絕于耳。有幾隻仙子對菲伊頭上的發卡很感興趣,合力把她的頭發扯得亂作一團。
“仙子的翅膀是很珍貴的魔藥材料。而且摘掉翅膀你們也不會死。”菲伊邪惡地舔了舔嘴唇,“我是說,如果你們再打我發卡的主意——”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菲伊心頭一跳,比了個噤聲手勢。
“……不明白你在驚訝什麼,伊戈爾。已經一周了,你不覺得有點太遲了嗎?”
“不,你不能假裝——”是德姆斯特朗那位長着山羊胡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他的聲音聽上去惶恐而沙啞,語速變得奇快。
“我找過你的!我找過你的,西弗勒斯!我知道它幾個月來一直在變得越來越明顯,一周前它——”
卡卡洛夫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
“你答應過的——也是你要求我千萬不能立刻逃跑——”
“我是說過,”斯内普的聲音不耐煩地說,“而且我要求你,或者說,命令你繼續待在霍格沃茨。否則我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
卡卡洛夫和斯内普?“它”在幾個月來變得越來越明顯——是指黑魔标記嗎?
一周前?不就是去霍格莫德的那個周末嗎?一周前又發生了什麼?
斯内普命令卡卡洛夫不準從霍格沃茨逃跑……為什麼?
菲伊右手邊的花叢嘩啦啦一陣響,随後是幾聲尖叫。聽起來,似乎是斯内普拿着魔杖把花叢轟開了。
“拉文克勞扣十分,福西特!”斯内普兇狠地說(這時一個女生尖叫着從菲伊右手不遠處鑽出去),“赫奇帕奇也扣十分,斯特賓斯!”
皮鞋鞋跟在石闆路上敲了兩下,菲伊還沒來得及緊張,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唰啦!
“Ten points from S——”
斯内普可疑地頓住了。
路旁燭光從玫瑰花牆的缺口照進來,映着兩具擠成一團的年輕身體。兩個姑娘在一件校服袍下親昵依偎,半張着嘴,像雨天吐泡泡的蠢魚,呆滞地看着他。
他的養女衣衫淩亂,頭發散得好像在玫瑰花叢裡剛剛打了十幾個滾。
——和剛剛抓到的,偷嘗禁果的學生們如出一轍。
西弗勒斯·斯内普使勁地閉了下眼。
他感覺有口氣卡在了胸口,随後很不幸地進入血管,在循環中一路暢行無阻,最終栓塞在了大腦中動脈。
斯内普的後腦突突地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