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菲伊移開視線。
燈光拂過槲寄生精巧的葉尖,又落到舞池的人群中。燕尾服裡心急的少年,旋到層層疊疊的枝條下,在薄薄一層陰影中,捧起女伴的臉。
噢……該死的青春。
作為一個卑微的母胎單身狗,菲伊上輩子短暫的人生,沒有給情情愛愛分出半點時間。她躲過了初中的春心萌動,又完美隔絕高中的荷爾蒙爆發,哪怕最後成年,戀愛也從未登上她的人生規劃。
菲伊不是木頭。她并非遲鈍到看不出旁人的朦胧好感;正相反,她一向對此過于敏感。
敏感到,她完全不容許這種好感存在。
就好像處理金黃色葡萄球菌感染形成的膿腫一樣,她想。及早發現,及早處理。打開天窗說亮話對所有人都好,相當于切開引流,疼痛和全身症狀都會大大減輕。
秉持着這種理念,菲伊對露頭的暧昧暗戀見一個殺一個。一旦發現,就立即主動拉開社交距離,力圖防患于未然。
至于跳舞……
菲伊又從那對偷偷接吻的小情侶看向其他人。目前還沒有兩個姑娘一起跳的。
雖然稍微有點奇怪,但這種邀請對盧娜來說,顯然是尋常操作。她剛剛在猶豫什麼來着?難道是擔心盧娜過分依戀她了?
……瞎扯。未免有點好笑。
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她已經欣欣然站起來了。盧娜的邀請在菲伊腦子裡一路綠燈通過,社交系統隻在最後打了個出于禮貌的補丁:
“我倒是沒問題……納威怎麼辦?”
“他說要去拿飲料。”
“你最好和他說一聲。”
她們一起看向納威失魂落魄的背影。
這位老實的格蘭芬多很明顯精心打理了自己的頭發,從背面看幾乎可以算得上帥氣。他在果汁和氣泡飲料間長時間地猶豫,轉過身時一手端了一杯。
盧娜抓起菲伊的手,遠遠晃了晃。于是年輕的舞伴張了張嘴,頹喪地一屁股坐在了羅恩的旁邊。
“好了。”盧娜坦然道,“哦——我喜歡這個曲子!”
忽然間菲伊就被拽進了舞池。
麥格教授的諄諄教導她登時忘得一幹二淨,一眨眼工夫,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跟着盧娜離地起跳。
在一堆正兒八經跳舞的人中間,她們毫無章法地伸展四肢。
這下連弗雷德和安吉麗娜都哈哈大笑着停下來,一邊詩朗誦般拖長聲音說“This way, please”,一邊欠身為她們讓出一條蹦蹦跳跳的康莊大道。
“為什麼——我們——要這樣跳?”
蹦着轉過了一圈,回身和盧娜擊掌時,菲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我也——完全——不知道!”盧娜學着她的語氣回答。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快樂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
臂彎一沉,盧娜挽住她。銀白色的亂發拂過菲伊的耳畔,癢得厲害。她伸手不耐煩地撥走它們,卻被盧娜空閑的另一隻手一把抓住。
“你想轉圈嗎?”
盧娜的聲音又輕快又幹淨,像吹過耳尖的一縷暖風。但在菲伊這裡,比起詢問,這句話更像誘導或者蠱惑。
嶄新的,有趣的,給人驚喜的嘗試。
菲伊永遠拒絕不了這種東西。
滿堂光影掠過她眼前,菲伊東倒西歪,越轉越快。
她覺得自己像個深水中的漩渦,不知疲倦,把周圍聲色都一口氣吸入。胸腔充盈,快樂是氣體,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浮力。
謝天謝地,菲伊想。喬伊斯把飾品都安裝得很牢固。
隻有頭發……阿斯托裡亞已經竭盡全力,但她的發髻還是散開了一部分。這下是她自己的頭發掃過耳畔,可根本無人顧及。
“Merry Christmas!”菲伊最終停下來時,暈乎乎地小聲說。
她看到德拉科面帶驚愕,好像從未看見過成精的陀螺。
……
“這是什麼風水寶地嗎?”羅恩沒好氣地問,“先是赫敏,然後是克魯姆。你又是怎麼一眨眼就坐過來了?”
納威急于咽下嘴裡的一口氣泡飲料,抿着嘴打了個不出聲的嗝。
“盧娜在跟菲伊跳舞——我來拿飲料。”
哈利轉頭,看見納威左手半杯蘋果汁,右手半杯橘子氣泡水。他一定是把它們混着喝了,臉上露出被飲料酸到的痛苦表情。
“你幹嘛一次拿兩杯?”羅恩問。
納威癟了癟嘴,看起來更委屈了。“因為盧娜在和菲伊跳舞——”
他突然把椅子轉了個方向,好不至于看到她們兩個在他正前方跳舞。“你看到了嗎,哈利?”
“我?噢,是的,沒錯。”
哈利把視線從塞德裡克和秋·張身上挪開,一眼發現了舞池裡那對奇怪的彈簧小鳥。太顯眼了,不可能看不到。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他突然有種發自内心地慶幸。還好秋·張的舞伴是塞德裡克這種會好好跳舞的人——他不會看到秋·張穿着禮服,在所有人面前冒傻氣地蹦來蹦去。
她穿這件銀白色的禮服真的很好看……是叫旗袍嗎?總之——
“……我不适合跳舞。”
納威嘟哝的最後幾個字飄進耳朵。哈利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強迫自己聽納威在說什麼。
“我沒辦法和盧娜這樣跳舞。她完全不按教過的舞步……但是菲伊就能和她一起……”
“因為不想和我一起跳才……”
“不,納威。”哈利打起精神,“這不怪你。”
“當然。”羅恩陰郁地插嘴,“你永遠都搞不明白這些女生都在想什麼。什麼促進國際魔法交流,什麼不算親敵行為——”
他在說赫敏和克魯姆。
“不,不是這個。”哈利有點惱火地說,“我是說,嗯……”
他絞盡腦汁斟酌用詞,“盧娜她有點……瘋瘋癫癫的。你知道吧?不是在說什麼壞話,我是說她的氣質——菲伊也是。可能這是她們能一起跳舞的原因。”
“你能理解嗎?”
納威消沉地又打了個不出聲的嗝。“我甚至不知道和她聊什麼。”
說話間,塞德裡克抱起秋·張,兩個人緊緊貼着,鬓發厮磨。
晚餐的酒浸果醬布丁從胃裡泛上酸味,哈利感覺不太好,決心速戰速決。
“往好處想……菲伊至少是個姑娘。”他真心實意地說。“我說真的——我們為什麼不出去轉轉?”
“太對了。”羅恩悶悶不樂地咕哝。“一起?”
納威猶豫地搖了搖頭。“我擔心她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