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餘小島的弧狀時間軸 > 第97章 不甘(八)

第97章 不甘(八)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小島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校園間,回教室?她不想。

去茶室?她不想。

回家,她也不想。

在雲州時,每逢碰上這也不想去,那也不想去的時刻,她的兩條腿會替代頭腦幫她做決定。

雲州市動物園。

她會斜躺在猩猩館外的長椅上,陪羅莎一起看落日,直到阿勇公夜巡将她拎出園。

雲州的日落總能轟轟烈烈地持續很長時間,雲彩織金,流光溢彩,如夢如幻。

待夕陽完全西沉之後,夜色逐漸深邃靜谧,天地被漫無邊際的溫柔籠罩,那是她最愛的藍調時刻。

可惜在江城,她從未等到過。

因為有寫不完的試卷,上不完的課,沒完沒了的叮囑與訓話。

因為沒有動物園可躲,沒有碼頭可去,更沒有燈塔讓她橫着躺。

江城有什麼呢?

小島曾以為,答案可以填媽媽。

她自嘲地笑了笑,天光漸暗,西天邊隻剩下一抹濃重的玫瑰金,冬夜卷着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

小島蜷腿坐在跳遠沙池邊緣處,将面前起伏的雪白細沙一點一點抹成平整鏡面。

她從拳頭間掰出個手指,畫了起來。

什麼臉?鵝蛋臉。什麼眉?柳葉眉。什麼眼?桃花眼。什麼唇?櫻桃唇。什麼鼻?

小島手托下巴,苦苦思考,這鼻子,小學三年級那篇練筆,我是怎麼發揮的?

究竟寫了什麼才會讓語文老師氣急敗壞地當場喊家長呢?

不會寫了個豬鼻象鼻吧?

小島煩悶地抓起一把沙,随手揚了起來。

白沙如雪,紛紛揚揚地落在被她捋平的方寸之地上,在那塊平整如鏡面的沙池中央,畫着一張沒有鼻子的臉。

小島呆望着那張臉,陷入沉思。

并不是她喪心病狂地填寫了豺狼虎豹的形容詞,而是那個不怎麼長心的語文老師經過小島多次反複踩雷試跳後終于反應過來——餘小島有很多個媽媽,而且每個媽媽都不一樣!

随堂練筆中,餘小島寫媽媽長發飄飄,溫柔賢惠,唱歌像百靈鳥一樣動聽,還會編五股的小辮。

補充習題上,餘小島寫媽媽英姿飒爽,仗義豪邁,一棒槌趕走來吃白食的潑皮,又一碗肉粥贈予行乞的孤寡老人。

單元試卷上,餘小島寫媽媽操心勞累,下了班還去飯店幫活,吃不好睡不好,年紀輕輕的,牙齒掉落一半,連頭發都不剩幾根了......

期中試卷最後一篇大作——《我的媽媽》,餘小島交了白卷。

年輕老師将證據拍在餘舟面前,陰陽怪氣地笑問,怎麼來的是你?她媽媽呢?怎麼不來親眼瞧瞧她的親生女兒是怎麼消遣她的?

據明叔說,當天夜裡在猩猩館找到小島時,連羅莎都已經困得打呼了。

明叔瞧她躺在長椅上,睜大眼睛望向星空,笑着問她,擱這兒數星星呢?數了幾隻?

小島恹恹地答,一隻,還沒媽。

明叔摸了摸鼻梁,羅莎她媽牙齒一顆沒掉,聽說胃口還不錯,吃嘛嘛香。

小島擡起眼皮,羅莎看落日時是在想媽媽嗎?

明叔沒回話。

小島又說,明叔你這麼大年紀了還打光棍,心裡惦記着羅莎她媽吧?

明叔心想你這個歹毒的孩子,活該你被找家長,他歎了一口氣,“妹妹啊,明叔也幫不了你。你爸媽在雲州那幾年,我剛好被送去進修,跟你媽打了個完美的時間差,等到她,她,哎,之後,我才回到雲州。那個時候,你爸憔悴得不成人樣,頭發胡子一大把,我還以為羅莎從動物園跑了出來......”

“我沒怪你。”小島低聲道。

“你怪你爸。”明叔什麼都知道,他仰頭看了看天,很是無力地歎了句,“可你爸的傷口還沒愈合呢,他......”

明叔話未說完,餘舟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從學校出來時他心裡一肚子氣,回到雲中樓後恨不得将小島當面皮擀個八層十層後再給壓平,好好挫挫她滿身尖刺,可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月上梢頭,差點等到夜半鐘聲,這孩子居然還沒回家!

餘舟揉了揉太陽穴,對這個女兒,他是一點脾氣也沒有。

待看到女兒全須全尾站在他面前,故意挂着臉不肯同他說話時,餘舟當下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她怪他。

餘舟伸手想撫一撫女兒,小島卻刻意拉開了距離。

即便這般,餘舟還是什麼也沒說。

小島開始絕食抗議,當然,隻是絕餘舟的飯,學校門口小吃街上,她吃得歡呢。

可是很奇怪,路邊攤香歸香,但不管飽。夜深時,小島餓不住,偷溜進廚房找吃食。

路過餘舟房間,她隐隐聽見了低低絮語聲,仿佛夢呓。

她湊了過去,透過狹窄的門縫,餘舟背對她垂首枯坐在床前,膝蓋上平放着黑桃木龛,他時而似笑,時而似哭,突兀的肩胛骨微微顫動。

是因為長期揉面的緣故嗎,那彎清瘦的脊背竟比天邊孤月還要佝偻。

夜色如一道歎息沉默地撫過中年男人微白的鬓角,男人聲音溫柔的如同情人低語,“她長大了,有很多想法,這點随你。”

男人似是笑了一聲,“她讓我一點辦法沒有,這點也随你。”

“你要是在,一定知道該怎樣告訴她。”

餘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小島屏住呼吸伸長耳朵,聽了一陣後,她得出結論——餘舟檢讨做過不少。

這個牆角簡直是無聊至極,小島的耳朵差點被同一句話磨出繭子——我錯了。

小島以為,要是媽媽泉下有知,縱使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也定會去陽台扯隻幹淨襪子塞進餘舟的嘴。

“她沒有錯,是我錯了。”

“是我太沒用,是我的錯。”

“我錯了。”

......

餘舟雙手輕輕朝黑桃木龛攏去,像對待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一般,将它小心翼翼地擁入懷中,他緊緊地抱住黑桃木龛,姿勢熟稔而親切,仿佛從中可以得到無限的慰藉。

“你若是在,一定是個好媽媽。”

“你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當初,要是走的那個人是我,該多好。”

小島的心好像被人突然揪了一下,她想,是不是自己太過了,竟然逼得一個大男人做夢通過生孩子難産來找死......

當晚,小島想明白了一件事。

傷口還沒愈合時,哪怕去問人家怎麼受的傷,還疼不疼,都算二次傷害。

倘若那傷真的好了,人家自會大大方方地将傷痂當作不痛不癢的舊事說笑間講給你聽。

她決定,等。

從那之後,小島再也沒主動問起過媽媽。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