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琦琦心裡咯噔一下，壞了，媽媽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阿彌陀佛，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我在練鼓。

“你到底在哪兒？”丁四美揚起手中雨傘指向司琦琦。

司琦琦吓得說不出話。

“司琦琦我警告你，如果再讓我發現你不好好念書，背地裡偷偷摸摸地去搞小動作，明天就給我滾回家，再也别去學校了。”

“我沒搞小動作。”司琦琦嘟囔道。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丁四美幹脆直接挑明。

“我沒有！”司琦琦大叫。

丁四美睨她一眼，這個反應倒不假，“那你說清楚，晚上去哪裡了？和誰在一起？幹了什麼？”

司琦琦支支吾吾道，“我，我在圖書館。”

“和誰？”

“葉敏，我和葉敏一起。”

“葉敏？”丁四美提高聲音厲聲喝道，“葉敏說你不舒服回家了。”

司平這才恍然，怪不得一小時前丁四美會沒頭沒腦打電話回來叫他把房間空調打開，這個傻丫頭，也不知道提前串供，要不然，他也不會傻傻地回一句你閨女還沒到家呢。

司琦琦愣愣地看向丁四美，不敢相信地問道，“你去了我們教室？”

丁四美的臉冷得吓人，“我真是吃飽了撐的，活該你被淋死。”

“媽，你給我去送傘了？”司琦琦開心地撲上前緊抱住丁四美，甜蜜地哄道，“媽媽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丁四美沒有動，任由司琦琦死纏爛打，半響，她冷冷地問，“你到底去哪了？”

司琦琦軟綿綿的身子一僵，糟糕，這招隻能對付司平，她臉貼在丁四美胸膛前，媽媽的心髒跳得厲害。

司琦琦松開手，小聲道，“我，真在圖書館。”

“和誰？”

“餘小島，她幫我補英語，你知道的，她英語滿分。”

丁四美橫過眼，半信半疑地盯住女兒，“葉敏為什麼說謊？”

司琦琦低下頭，“她沒說謊，是我沒跟她說實話。”

“你為什麼騙她？”

“我不想告訴她。”司琦聲音更小了。

丁四美狐疑地看向女兒，冷笑一聲，“學習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怕好朋友知道？”

司琦琦沒說話。

丁四美等得不耐煩，“怎麼不說了？”

司琦琦的頭埋得更深了，亂蓬蓬的短發如同放射線般倒插進地闆，将她的心撕扯出一道裂縫，手指揉搓好久才小聲說，“因為我不想被人看見我在努力，我害怕努力後還是不行，害怕被人嘲笑，害怕被當成一個笑話，害怕你們對我失望，認為我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所以我甯願一個人偷偷努力，如果成功，那是一個驚喜，如果失敗，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還是我，還是那個沒用的司琦琦。”

一滴眼淚啪嗒落下，明明說的是假話，卻比真話還動情。

司琦琦好想擤鼻子，但她努力忍住，該死的司琦琦，你真沒用。

一隻大手忽然将她攬入懷中，司琦琦伏在丁四美肩頭上，聞到了熟悉的理發店的味道，這種味道讓她變得安定，可是媽媽的心卻跳得更厲害了。

良久，她聽見媽媽克制的哽咽聲，“琦琦，在媽媽面前，你不用那麼小心。”

“媽媽從未強求過你一定出人頭地，媽媽隻是希望你通過努力以後能過上舒心的日子，至少不用像媽媽一樣，那麼辛苦。”

司琦琦埋在丁四美懷裡，嘤嘤地問，“要是我努力了，還是不好，怎麼辦？”

“還記得你十歲生日嗎？”丁四美撫着司琦琦的頭，柔聲問。

司琦琦邊哭邊點頭，“記得，你們原本準備帶我去爬泰山看日出慶生，結果爸爸騎電瓶車摔傷了腿……”

“後來生日當天我們倆冒雨去爬森林公園的紫霞峰，半山腰上遇見賣糖葫蘆爺爺買到了你想吃已久的冰糖蘋果，沁芳亭裡，你望向漫山遍野的火紅杜鵑，說它們就像跳動的小火苗在熱烈地燃燒，和日出一樣，激動人心。”

“嗚嗚嗚，我都記得，那個蘋果好甜……”

丁四美哭笑不得，她松開琦琦，凝視着女兒的臉說道，“琦琦，你要知道并不是每個人往上爬都能登上泰山山頂，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巅峰，它有可能很高，也有可能隻是座小山，但重要的是你在攀登，如果你努力了，還是不行，”丁四美拍拍司琦琦的後背，堅定地說，“别怕，媽媽養你。”

司琦琦一怔，破防般嚎啕大哭起來，她不知道這些是羞愧的淚水，還是因為感動？葉敏的爸媽掙很多很多錢，可他們隻希望送葉敏出國，将她遠遠推出家門；姑姑姑父有很多很多權，可他們卻總逼許清晨做他不願做的事；媽媽既沒錢也沒權，可是她卻豪氣地拍着胸脯對女兒說别怕，我養你…….

司琦琦，你對得起你媽嗎？

要是媽媽發現你撒謊了，還會養你一輩子嗎？

司琦琦，你是個混蛋……

司琦琦越想越難受，眼淚如放閘的洪水般四處亂射。

丁四美看向哭得稀裡嘩啦的女兒，心中一陣絞痛，她握起琦琦的手，不經意間被女兒食指指腹上的堅硬繭子紮了一下，丁四美小心地撫過那處突起，什麼也沒說。

門外，貓弓着腰偷聽的司平站直了身子，他默默走向廚房，把空間留給娘兒倆，煮面的時候，面對雪平鍋上方的團團蒸汽，他不禁問自己，老婆女兒都這麼辛苦，是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