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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決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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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事起,餘小島沒有盡情放聲大哭過。

無聲的眼淚在獨處時流過一些,但比起同齡女生,小島的淚腺幾乎是座休眠的火山。

并不是因為冷漠寡淡,相反,小島尤其敏感,任何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能在她心底掀起漫天波瀾。隻不過不管情緒波動多大,她都有本事,将驚濤駭浪壓制于皮相之下,就像法海和尚掀起袈裟,白娘子水漫金山亦不過爾爾。

想這本事,該遺傳自餘舟。

餘舟啊......

小島想到這個油鹽不進的鋸嘴葫蘆,哭聲更大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從方南山懷裡擡起頭時,小島已經完全失去了再哭下去的力氣,淤積了十幾年的眼淚一股腦全湧了出來,方南山半邊棉襖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擠擠還能掉出水。小島顧不得不好意思,此刻她筋疲力竭,胸腔止不住的震顫,整個人比跑完五公裡還要癱軟無力。

哭聲式微,方南山感到懷中綿軟無力的身體仍在簌簌顫栗,為防止她暈倒,手上力氣加重了兩分。

他手那麼一緊,小島才擡起的頭又被壓了回去,離他的胸膛又進一寸,心跳聲瞬間被無限放大。

須臾之間,小島清晰地意識到,她真的墜進了一個溫暖而踏實的懷抱。

剛才隻顧着哭,這會兒心情稍微平複,鼻腔立刻敏感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檸檬清香,鋪天蓋地的,将她團團籠罩,她終于顧得上臉皮了。

“我沒這麼哭過。”小島抹了把通紅的眼睛,掙紮着從方南山懷抱中起來,她呼吸還沒平複過來,抽抽噎噎的,像極了一個哭花了臉卻死要面子的三歲小娃。

方南山順着她的力度松開了手,卻仍害怕她體力不支,兩隻手不敢離遠,松松垮垮地虛脫着她。

他偏過頭,找到她的眼凝住她,柔聲道,“隻要我在,你盡管哭。”

許是被方南山一注視,小島忽然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攤大餅似的糊着眼淚鼻涕,趕緊用袖子抹了去,然後委屈巴巴地抽了一鼻子:“那我還得把眼淚囤着,等見到你才人工降雨啊?”

方南山看着她的眼,默了一瞬說:“我一直都在。”

沒人許過小島一個“一直”。

縱使餘舟身行力踐用行動表示“爸爸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是長久的事他從不肯說出口,因為害怕,因為思量不祥。

在面對未知這一點上,小島毫無懸念地繼承了餘舟,是個如假包換的膽小鬼,她急忙伸出手慌張地捂住方南山的嘴巴,“不許說。”

方南山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小島,那目光像一圈溫柔的光暈,把小島包裹其中,所以即使害怕隻在小島眼眶邊緣冒了個泡,也沒能躲過方南山的捕捉。

方南山終于确認了心痛的原因,那顆縫縫補補的心髒仍在兢兢業業地工作,沒有絲毫懈怠,倒是面前這雙通紅的眼又一次讓他心如絞痛。

方南山用他的大手覆在小島綿軟的小手之上,輕輕一攏,順勢摘離嘴唇,他用力握了握冰涼的小手,像是安慰,又或是為了讓她确信,他又重複了一遍,“别怕,我一直都在。”

方南山記得他剛開始和外婆分床睡時,特别害怕黑,為了幫他克服恐懼,每晚入睡前外婆都會陪在床前反複地告訴他,南山不怕,外婆一直陪着你,一直。

這句話像一道神奇的咒語被打進南山的小腦袋中,成為了他力量的來源,在他成長路上每一個害怕的時刻,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勇氣。

所以當他得知自己是個棄嬰,孑然一身時,他也不曾孤獨害怕。

因為有個人答應會一直陪伴他。

小島低下了頭,小聲地說,“好了,我聽見了,别再說了。”

方南山輕聲答應道,“好。要不我們說說外公吧,你想聽嗎?”

果然,小島成功被這位新家族成員吸引,急不可待地問道,“外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方南山往墓碑方向走去,撿起了被風吹落的羊毛粘帽,然後兩人在聶校長墓碑前坐了下來,方南山想了一會才開口,“其實,我了解的也不算多。外公和外婆都屬于早年留學歸國後被下放的城市知青,兩人經人介紹結婚。外公本是研究深海探測的科研學者,下放到江城時,卻被胡亂安排給軍工廠做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技術顧問。後來,知青們紛紛回城,外公得到了去青島做回本專業研究的機會,但那時候外婆已經下定決心留在江城了。”

小島啞聲問:“他們分開了?”

“離開江城前,他們辦了離婚手續。後來外婆沒有再嫁,聽說外公也沒有再娶,一生奉獻給了祖國。”

小島又問:“外公回來過嗎?”

“外公在青島一待十幾年,之後轉到北京工作,至死沒回過江城。外婆說,方念去找過他一回,但兩人見面應該不算愉快,因為之後方念再沒找過他。”

小島默了默,“他,還活着嗎?”

“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去世了。那時候外婆接到電話說方稼院士不幸逝世了,他生前雙親已故,兄弟姊妹皆無音訊,希望前妻聶嘉瑩女士料理他的後事。外婆沒有讓他回江城,也沒有送他回故鄉,她去了趟青島,把外公骨灰灑海裡了,說那才是他想去的地方。”

“他如願了。”小島望向遠處的天空歎道。

方南山沒說話,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山林裡安靜極了,靜的就像方念二十幾年無人問津的人生。

小島心裡不知從哪處冒出一股氣卷過她好不容易壓制住的心湖,不甘心地問出口,“你說他一輩子老婆不想就算了,女兒也不想嗎?”

那可是打斷骨頭還連着筋的親生血脈啊......

方南山看了一眼渾身奓毛的小島,生硬地解釋道:“外公從事的科研項目對我們國家而言重要性堪比登月,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再加上聯系受限,那個年代交通也不便,想要兩全,很難。”

“世界上哪兒有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好事?”小島壓根兒不接受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聽的話是說給外人聽的,自己人繞什麼彎彎,她嘲諷地笑了一聲,“他們倆根本沒有想過兩全,外公選擇科研,外婆選擇教育,唯獨可憐的是我媽,因為從頭到尾,沒人選擇她。”

小島說完連帶生氣地瞪了聶校長墓碑一眼。

方南山沒反駁,反倒羞愧地垂了下頭,好像做錯事的是他,“外婆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悲涼的聲腔裡滿是悔意,小島忽然意識到外婆是方南山的軟肋,就算輕輕碰一下,方南山也會痛。

小島胳膊肘碰了一下方南山,聲音軟了下來:“不遲,外婆對你很好。”

方南山的頭埋得更深了,他半個身子弓下來,頭幾乎抵到了肘彎,聲音低得微不可聞,“你怪我嗎?......這些原本應該屬于你。”

“我為什麼要怪你?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小島叫出聲。

“為什麼要謝我?”方南山偏過頭,恍惚地看向小島。

“你想啊,要是沒有你,外婆的日子該多難熬?你看看周老師,她好歹還有顧老師作伴,可仍然沒有熬過失孤的痛苦。倘若外婆孤身一個人,漫漫長夜她怎麼捱過失去親人的痛?是你,你救贖了她,你給了她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再說,外婆對你的好怎麼會屬于我?就算你把它當作是愧疚,那愧疚的主也是方念,她已經死啦,你總不至于為了報恩對一個死人好吧?”

小島突然停住了,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等等,你......你不會是因為......才對我好吧......?”

方南山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下一秒,忽然茅塞頓開地笑出聲,小島的猜忌和他沒由頭的擔心不是一個道理嗎?

“想什麼呢。”溫熱的大手揉向小島直愣呆立的腦袋瓜,撫平了她一身支楞八叉的毛順。

小島意識到自己敏感過了頭,她讪讪地埋汰自己,“我們倆是不是被風吹傻了,都問些什麼蠢問題。”

方南山心歎,是啊,外婆對我這麼好,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竟然懷疑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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