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像個巫婆一樣笑出聲,“我看你要注意哦,小心你姑娘憋一個大招,氣不死你。”
餘舟悶悶地合上門,他暗自歎氣,按照這麼說,他早就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叮咚”一聲門鈴響,餘舟匆忙關火丢筷小跑去開門,門才露出一條窄縫,一道黑色影子嗖地竄入屋内,身姿靈敏,動作矯捷,眨眼間功夫不見了影。
小島急忙用腳坻開門,丢下手中兩個大塑料袋追進去,“白桃你去哪兒?”
餘舟僵硬地貼在門闆上捏緊長筷,了然地啊了一聲,“這黑貓叫......白桃?......我們家新成員?”
小島沒功夫搭理餘舟,正滿屋子雞飛狗跳地找白桃呢,這老貓故意和小島作對,像逗弄耗子般釣住小島耍,小島爬上撲下急得差點返祖成猴精兒。
話說回來這一人一貓初次見面就不算友好。
小島是在寵物醫院接到白桃的,方南山說它嘴裡長了口炎,剛打過針正遭罪呢,心情算不得太美麗,恐會受驚。
小島探頭去瞧,這家夥縮在方南山懷裡,腦袋卻梗着,兩隻眼睛警覺地打量着小島,完全不在怕。
方南山一把把它黑亮亮的腦袋下去,抱歉地解釋他家這隻老貓賊精賊懶嘴賊叼,平時不怕生也不鬧人,就是想跟它親近,得看眼緣。
小島聽了直樂,說這貓随我啊。
說完便順手撓了一把,誰知還沒摸到一根貓毛兒,反被貓一爪扇了回去,白桃弓起身體,豎直雙耳,瞄地大叫一聲。
在小島耳裡,那聲音意思是——滾。
得,沒眼緣呗,小島皺起眉,正思考“如何不打不鬧把初次見面對我印象糟糕的男生騙回家?”這道難題時,白桃溜圓的眼睛忽然不打商量地耷拉了下去,在小島不可思議地注視下,安然入夢了......
方南山說是藥效起了,小島這才得以順利地把白桃拐回家,本來準備幫它把貓窩準備好,伺候它老人家舒舒服服睡上一覺,豈料剛拐進單元門,某位安全感極差的老家夥突然醒了過來,在貓包裡又抓又撓,翻江倒海地折騰,小島擔心它不适應,又是哄又是拍,捧祖宗般抱着貓包好不容易回到家,結果拉鍊才劃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這家夥就竄了個無影無蹤。
眨眼之間,小島眼睜睜地瞧它飛過沙發,越過陽台,依次翻過主卧,次卧及書房,最後順着炸芋棗的香氣鑽進廚房爬上窗台夕陽直射最緩和的一個角落,安定下來,還貪婪地嗅了兩鼻子。
小島笑它:嘴都爛了,還想吃我爸的炸芋棗?是饞。
餘舟走回竈台邊,本準備開火又收回手,他問向小島:“我要是起鍋,會濺着它吧?要不你把它抱到其他地方去?”
“你看我抱得着它嗎?生我氣呢。”小島苦着臉回到客廳,從塑料袋裡扒拉出一根牛□□形狀的東西走回廚房,欲行引誘之事。
餘舟看看貓,又看看小島,這才問道,“怎麼回事?”
小島從抽屜裡翻出剪刀,對準貓條封口剪了一口子,邊撕塑料皮邊說,“是方南山家的貓。他回雲州了,托我照看幾天。”
聽見雲州兩個字時,餘舟掀起了眼皮。
小島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他是外婆從雲州領回家的孩子。”
餘舟靜默在原地,一句話不說。
“我都知道了,”小島透過廚房門看向客廳母親的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方念就是江今,我媽是方念。”
餘舟放下手中長筷,雙手撐住竈台,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十幾載漫長的歲月仿佛在那一低頭間全部坍陷進了白色瓷磚牆上那半截清瘦狹長的影子之中,荒涼又悲哀。
廚房裡變得寂靜極了,金色的夕陽落在白桃油光發亮的黑背上,給它鍍上一層安靜到惬意的金光。
白桃舔了舔嘴巴,奇怪剛才還好好的兩個人怎麼忽然間就像他主人一樣沉默地不說一句話。
熱氣未盡的油鍋裡突然飛濺出一星油花,白桃機敏地一躲,躍過洗碗池,又跳過雜物架,七零哐啷地發出刺耳聲響在螺蛳殼大小的廚房裡上蹿下跳,他梭巡過整個屋子,似是看上了廚房,想尋一個好位置,死皮賴臉地不肯離開。
最後它鑽進了餘舟的一隻菜籃裡。餘舟有許多隻菜籃,有的盛蔬菜,有的放魚蝦,有的裝水果,他們疊放在一隻高高的置物架上,而白桃所選這一隻平日裡餘舟單用來盛面包,滿籃子散發着香甜的氣息,白桃滿意地瞄了一聲,把自己團成了一團。
濃烈的橘紅色陽光在冗長而困頓的沉默中消磨了光澤,逐漸變淡變暗變得脆弱不堪。
許是藥效又發作了,白桃眯起了眼睛,緩緩合上,最後睡着了。
小島看向餘舟落寞的背影,離開了廚房。
那一晚的炸芋棗盛滿盤擺桌後,再沒人碰過。白桃跳上桌,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繞着圓盤睃巡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實在是太香了......
如此美味,那個臭丫頭和好叔叔的嘴都給粘上了嗎?
房間門吱呀響了一聲,白桃警覺地豎起尾巴,原來是那個臭丫頭,看什麼看?
小島扒在門縫裡偷偷瞄向餐廳,廚房裡竈台已收拾幹淨,餘舟又掩起了房門。
小島失望地回到廚房,悶悶不樂地掏出手機,開始寫短信。
“這家夥不理我。”
“我給她準備了溫水,還有她喜歡的三文魚罐頭,她不肯吃。”
“水換了四遍,她碰都沒碰。”
“她隻要看見我就會躲開,四處張望亂竄,還一直叫喊,它在家也這樣?”
“已經半夜了,她還是滴水未進。”
“怎麼辦?”
“太好了!她終于吃東西了,也喝了水。”
“不是貓罐頭,是我爸給她做的。”
“我爸還用買菜的竹籃和雪尼爾毛毯給她做了一個小窩,放在他的卧室,那房間朝南,很暖和。”
“我爸給她開了電暖爐,早上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在窩裡睡覺。陽光曬在她身上,她好像在笑。”
“她很喜歡我爸做的香蕉西藍花雞肉泥,能吃一小碗呢!”
“我爸說它現在需要補充維生素B,煮了梨水給她喝,甜甜的,她喝光了!”
“剛才我爸給她滴了潰炎康,幫她刷了牙,還噴了口咽清噴劑。不過過程有些艱辛。她還是不肯讓我靠近,所以我隻能扒在門縫裡偷看。她和我爸打了一架,後來我爸用毯子裹住她的身體,隻露出一顆腦袋,然後用食指和拇指擠壓她的嘴巴,她才不情不願地張嘴。”
“她可太沒骨氣了,我爸都這樣折騰她,她還粘在我爸身上。”
“剛才我給她做了一個毛線球,她看都不看一眼。”
“我爸回來了,她頂着毛線球去舔我爸,糟心。”
“都第三天了,她還是一見我就跑,我們有什麼血海深仇?”
“昨天晚上,她居然鑽進我爸被窩裡睡覺了!”
“沒心沒肺的家夥。”
“明天就要過年了,你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