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寂靜的角落裡,兩個人都無聲地落下了眼淚。
“沈佳,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左雨嫣忽然對沈佳說。
沈佳噙着淚,艱難搖搖頭對她說:“你不該那麼做的。”
左雨嫣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我不該那樣做,所以後來幾年我一直都在贖罪。我求謝沉舅舅讓我照顧伯母和謝沉,我甚至跪下求他,還好後來他答應了。就這樣,我照顧了他們兩年。”
“謝沉昏迷三個月後才有意識,可他卻癱瘓了,除了能擡擡胳膊說說話,其他什麼都幹不了,醫生說癱瘓患者恢複期很長,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甚至永遠都無法恢複如初。”
沈佳眼前模糊一片,她心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種痛,不僅僅是心髒在抽搐,而是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哀鳴。
“你知道嗎?謝沉他還自殺過,而且,不止一次。”左雨嫣掐滅了煙,“他身體素質好,恢複的相對順利,可他當時無法接受自己殘疾的事實,更無法接受讓你看到一個殘疾的他,他這樣驕縱自大的人,在你面前,竟然也會感到自卑。”
左雨嫣聽到身邊沈佳壓抑的啜泣聲,又歎了口氣,“唉,其實,謝沉本來可以更快恢複的。”她看了眼沈佳,問她:“沈佳,你是不是來美國看過一次謝沉?”
沈佳愣了片刻,點了點頭,她已經哭的說不出話。
“難怪,那天醫生說謝沉可以試着下地走路了,我就扶着他從病房一直走到醫院大廳,路過的醫生還誇他恢複的快,誇我照顧的細心。謝沉當時也很興奮,他對我說他終于可以回國找你了。我當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大概是吃醋吧。後來他說想去醫院外邊走走,我就扶他下樓,讓護士推着輪椅在我們身後跟着,結果你猜怎麼着?”
沈佳擦了擦眼淚,哽咽說:“怎麼了?”
“謝沉跟我說他看到你了,我當時很詫異,覺得他是不是在醫院病床上躺糊塗了,怎麼滿腦子都是你,我就跟他說你在國内不可能出現在美國,謝沉指着馬路對面你的背影說那就是你,還非要我扶着他過去,可馬路上人那麼多,我想讓他坐在輪椅上推他過去,可他看你要走根本等不及,甩開我就往馬路上沖。”
“可他忘了自己是個半殘疾的人,才走了兩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上。當時我和護士都吓壞了,連忙叫人把謝沉擡回醫院,也是那次意外導緻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他又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兩年前才徹底恢複。”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謝沉兩年前恢複了卻不來找你?”
沈佳沒說話,隻是默默哭泣,她不在乎這些,她隻希望謝沉健健康康的。
“因為他自卑啊。”左雨嫣笑笑,“其實他在病床上的這些年一直都在關注你,甚至還找私家偵探偷偷.拍你的日常,但你好像并不知道這件事。”
沈佳茫然看着左雨嫣,她的确不知道這件事。
左雨嫣看沈佳表情就知道她平常沒注意到這些,便笑着問:“聽說昨天你有個學生被毒蟲咬了?”
“嗯,被蜱蟲咬的。”沈佳回答。
“是謝沉帶你們去醫院的吧?”
“嗯,是他。”
“你不好奇為什麼謝沉對霧山醫院的位置那麼熟悉嗎?”
“他說那是他出錢建的,是這個原因嗎?”
“當然不是。”左雨嫣否定沈佳,“他是因為你才建的這個醫院。”
“什麼?”沈佳驚訝地問。
“是有一次那個私家偵探把你在霧山上實習被毒蟲咬的照片發給了謝沉,他當時就急得給那個人打電話,問他你情況怎麼樣,那個偵探說你找不到醫院,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照片上你嘴唇發紫,謝沉非常擔心你,他甚至還聯系國内距離霧山最近的醫院,讓他們立刻派人去霧山找你。我從來沒見過謝沉那麼着急的樣子,還好幾分鐘後那個偵探打來電話,說你已經沒事了,有一個醫生遊客幫你及時消毒處理了,謝沉這才放下心來,也是因為這件事,他才在霧山上建了一座醫院。”
沈佳聽完愣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她沒想到,謝沉竟然無時無刻不在默默關心她。
“哦,對了,不僅是醫院,還有酒店。你們搞科研的不是經常要出野外嗎?那個偵探發過來的照片裡還有幾張你睡帳篷的照片,謝沉覺得你們條件有點艱苦,就在你去過的每一個犄角旮旯買了一塊地為你建了一家酒店,他跟我說,以後無論你去哪兒,他都希望你住的是他的房子。”
此時天空飄起了小雨,左雨嫣把傘撐起來準備離開,臨走時對沈佳說:“沈佳,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也不配得到你們的原諒。”她又點了根煙,“下雨了,我就先回去了,祝你們幸福。”
左雨嫣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留下一個模糊孤寂的背影,沈佳久久無法回過神來,難以接受左雨嫣對她所說的一切。
謝沉,這麼多年你到底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