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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人在極端憤怒的時候開車真的很危險。我從面店出來,開車,完全是靠着慣性驅動,沒有任何目的地,直到瞥見熟悉的路标我才反應過來,哦,這是往家的方向。理智回來,頓時後背冒了一層冷汗,深刻反省一下之後,又慢慢減了速。
回家,車子停到自家前院的停車線,當初被秦菁拉着來這邊看房子,一眼看中這家獨棟的前後院子,空間很大,夠我好好折騰。前院稍微小一些,而且要劃分一半的位置給停車位,所以我把重點放在後院。
想種花種菜,想搭一個葡萄藤架子,下面放桌椅和朋友聊天喝茶燒烤,再來一個秋千架,架子上纏滿藍色的牽牛花,還要放一個寬大的躺椅,平時我肯定窩在這兒畫圖,畫着畫着就睡着了。
這裡是最先規劃的,圖紙都畫好了,東西也置辦了很好,但現在······
“蔣哥哥!”一個軟糯的聲音打斷我的深思,我的小鄰居方曉曉跑了進來,“我還在外頭按門鈴呢,結果你門都沒關。”
我笑笑,“忘了。”
“幸好是我,萬一壞人進來了怎麼辦呀。”小姑娘煞有其事的說,然後把藏在身後的冰淇淋遞給我,“請你吃這個。”
“謝謝。”我笑着接過來。
于是我們就坐在後院的小階梯上吃冰,我的小客人不太滿意:“蔣哥哥,你家連凳子都沒有啊。”
“買了,但還沒拆。最近······太忙了。”這借口我自己都覺得蹩腳,今天這單子早就做好了,這個月我一單還沒接呢,能忙什麼。
方曉曉吃了一口草莓冰淇淋,又扭頭看看屋内,“還有那麼多箱子都沒拆啊。”
“啊。”簡直不該說什麼好了,一半是下單的新家具,一半是從前房子裡搬來的行李,慢慢堆積,整得跟小型快遞站似的。還隻是一樓,二樓堆得更多。
還好小朋友不會批判,隻會一個又一個好奇,站起來指着牆邊的一簇花叢,“哥哥那是什麼花?”
“藍草花。”我說。
“那這個呢?”她又指另一邊。
我提醒她:“你看它的形狀像什麼?”
方曉曉仔細辨認着,“圓圓的,長的,像,像我的修正帶,也像媽媽的口紅。”
有這種形狀的口紅?我不了解,摸摸她的頭發說:“這是鵝掌藤。”不等她再問,我就告訴她剩餘的植物,“重陽木,旅人蕉。”
“院子裡好空哦。”方曉曉吃完冰淇淋,沿着後院圍牆慢慢走着。
不僅空,還沒有打理的痕迹,僅剩的這幾種支吾還是搬家時孟一凡的父母送的,說比較好養活。如果是嬌貴的,肯定就一命嗚呼了。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這房子曾是我的夢想,我拼命熬夜接單攢錢才買下了它,住進來之前我有無數的構想,但真正住進來之後,我卻了無興緻,什麼都提不起勁來。說來也諷刺,一個靠給别人弄室内設計為生的人,自己的房子卻是荒草叢生。
可以前的我并不是這樣,在租來的房子裡,我一直充滿着好好生活的勁頭,盼着我能有自己的一個家,可等到我真的有了,我卻——
“蔣哥哥,”小姑娘繞了幾圈又繞到我身邊來,“等下媽媽要帶我去找爸爸吃飯,你要一起嗎?”
方曉曉的父母離婚好幾年了,她的撫養權在秦菁這兒,剛離婚那會鬧得還挺厲害,但現在相處得還算平和。
我搖頭:“不去啦,你好好去吃。等會媽媽來接你嗎?”
方曉曉點頭:“嗯,她在接一個很重要的工作電話。”
小姑娘很早就懂得媽媽工作的重要性和不易,這樣的懂事惹人心疼,她也能很快捕捉到大人的情緒變化,“蔣哥哥,你今天不開心嗎?”
我拿手指戳戳自己的臉:“沒有啊。”
“你的聲音和早上在電話裡聽起來不一樣。”方曉曉說。
我騙她:“電話裡的聲音和現實本來就有區别啊。”
“那也不一樣,你早上聽起來還挺開心的。”方曉曉說,“怎麼啦,你工作也不順利嗎?”
單單是工作就好了,簡直是我的生活遇到大劫。我依舊坐在台階上,雙手向後撐着,說:“今天,見到一個讓我很意外的人。”
“誰啊。”小小年紀就有了八卦的潛質,她坐到我旁邊,表情也跟着認真起來。
“一個很特别的人,我完全沒想到會再見到的人。”我頓了頓,感覺自己在故弄玄虛,“他還說了一些,我意想不到的話。”
方曉曉的表情果然迷惑了,淡淡的眉毛擰着,不斷地搖着頭。
我忽然笑起來:“你不用猜他是誰,你沒見過,他是我的,高中同學。”
“你們以前,吵過架嗎?”她真誠的問。
我點頭:“吵過。”
“那你們,沒和好嗎?”
我無奈的笑:“沒有,我不知道要不要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