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睡前打算想些有趣的事情,哄着自己安然睡着的。她幻想抓了挾槊向蒙刹讨賞,蒙刹就放栖川回家;還想把噜噜還給擎華,擎華給她一大筆錢,讓她告老還鄉。
她想起第一次見擎華時,擎華傲立空中,還真有幾分衆神統領的風範。擎華将她擋在身後,凜然說:“施晚月是九重阙要尋的人,你們若是執意殺她,就是忤逆神明。”
還有天音。那時的天音還是新人,負責接待剛剛升入九重阙的晚月。她替晚月包紮傷口,笑着說:“你是擎華帶來的人,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晚月點頭,她又說,“既然我們是朋友,那你幫朋友做幾份表格應該不過分吧?”
不管過了多少年,晚月還是不懂應對天問宮的工作。她總是蹲在天台上,朝下俯瞰着缭繞在高樓之間的雲霧。擎華說:“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家了。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我不是在想人。”晚月歎氣,“教練,我想種地。”
擎華把天問宮的天台分給她。果然鋤頭不該用來打架,還是種地适合她。擎華豪氣萬丈地一揮手,大聲說:“我要讓九重阙所有人都知道,天問宮的天台被你承包了!”
天音也挽住她的手:“就算你沒有家人,可你還有我們呀。不管你幫不幫我做表格,我和擎華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晚月一時有些恍然,仿佛有個人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當時說的是“我會一直陪着你的”,還是“姐姐”?
等一下,誰是誰姐姐?
她翻過身來,身邊才是那個每天把姐姐挂在嘴邊的人。栖川正望着天花闆發呆。旅館的窗簾太薄,外頭的光線透過窗簾照了進來,這讓她睜着的眼睛看上去猶為顯眼。
察覺到她的轉身,栖川側過頭來看她。晚月跟她對視好一陣子,才想起來開口說話:“你也睡不着啊?”
栖川點頭,擔憂地說:“我覺得怪怪的。”
有嗎?晚月努力感知着四周,皺着眉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你有沒有聞到一種香香的味道?”
栖川沒有說話,仿佛有些不解。晚月覺得奇怪,再次确認道:“從青渌門回來的時候就有了,你沒聞到嗎?”
栖川震驚地搖頭:“怎麼可能啊。今天早上樓下的下水道炸了,現在都還沒堵上,你居然說你能聞到香味?”
“可是真的有。”晚月沒說謊話,看着是在認真思考的模樣,她忽然扭頭對栖川說,“不會是你身上的味道吧?”
“怎麼可能……”栖川把目光投向别處,隔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你是什麼時候聞到這種味道的?”
“就離開青渌門以後啊。”晚月想了想,“難道是挾槊?”
栖川故意瞟她一眼,玩笑道:“你的意思是挾槊很香?”
晚月拍她一下:“當然不是。我今夜跟她交手,接了她兩掌。說實話,現在手上還有點脹。莫非她那兩掌有問題?”
她的手停在栖川面前沒及時收回去,栖川擡手便輕而易舉地握住了。晚月在她手中挪動一下,用的卻不是足夠掙脫的力度。栖川手心的溫度讓她想起挾槊那一掌,是同樣的有什麼東西透過皮膚的感覺。她輕聲問:“怎麼了嗎?”
栖川睜開眼睛,說:“是蠱毒。”
晚月提起聲音道:“蠱毒?她就隻碰了我兩下!”
栖川仍是握着晚月的手,說:“挾槊也太險惡了。”
“所以我才會聞到旁人聞不到的香味嗎?”晚月聽過所謂蠱毒的厲害,隻是沒想到挾槊會使這個,她想起栖川還牽着自己,抽手道,“這東西不會傳染吧,你先松開我。”
“沒事的,我不怕這個。”栖川說得不以為意,手上握得更緊,“我以前也中過蠱毒,差一點點就死了。還好我得到了炎龍送給我的藥,吃下去就什麼毒也不怕了。”
這名字耳熟。晚月問:“是炎龍膽的那個炎龍?”
栖川點頭,晚月了然:“原來那天開的是你的郵箱。”
“我以前在黑煤山生活,你應該聽說過,我是在那裡被蒙刹撿回來的。”栖川想起擎華說過的故事,“世間隻有一頭炎龍,它身上的器官和肉取之不盡,我和它是朋友。”
晚月消化幾秒,問:“你要你朋友的器官和肉?”
“不是。”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蠱毒作祟,她牽着晚月的那隻手比以往更熾熱,“這後面有很複雜的原因,我慢慢說給你聽。挾槊用的這種蠱很厲害,光是這樣是不夠的。”
“那我們去找擎華幫忙吧。”晚月還想抽手,這回反倒得逞,是栖川主動松開她。栖川說:“你轉過去,背對着我。”
難道是要像武俠小說裡那樣運功療傷,用内力把蠱毒逼出來?沒見過,有意思,晚月還就要開這個眼界。她照着栖川所說翻過身去,等着栖川将手伸過來覆上她的後背。
栖川那邊挪動一下,倏然擡手将她擁住。晚月感覺到她從背後貼上來,被她鎖住的時候連呼吸都要停了。晚月正要回頭跟栖川說話,卻聽見她在後面說:“擎華說過,炎龍、挾槊,還有叛出九重阙的吟荒,是同時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