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明卡在修煉的頂點已有五年了。她從小就隻做一件事,就是夜以繼日的修煉。所以韻影說讨厭修煉,簾明是不能理解的,突破舊規矩面對新自我,明明是很有意義的事。
早在那天見她入魔之前,簾明就知道有這麼個人。韻影和她同為青渌門門徒,隻是韻影資質平庸,性格浮躁,不是修煉的料子。聽天音前輩等人的推測,是韻影加入臨煞淵後給挾槊指路,把挾槊這個大麻煩引到青渌門來的。
挾槊一來,青渌門上下立刻戒嚴起來。簾明負責看守西北邊的庫房,懷裡揣着足量的罐頭,就等着那個讨厭的挾槊撞到這裡,簾明好掏空身家和她決一死戰。
挾槊是比栖川更不可戰勝的敵人,若能打赢挾槊,說不定就能飛升……就算不為這個,簾明也還有别的私心。
跟她一起鎮守庫房的同門見她坐在庫房的門檻上,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打趣:“你跟小智是不是吵架了?”
攥着罐頭發呆的簾明回過神來:“什麼小智?”
那人笑着比劃:“小華呀。你是皮卡丘,她是小智。”
她還不知自己撞槍口上了,簾明搡開她:“滾滾滾。”
那人大笑不止,真的滾到地上。她躺在地上伸個懶腰,發自内心感歎道:“今兒天氣真好,這種好天氣就本該用來睡懶覺,反倒要浪費在防備挾槊這種無聊的事上。”
暖風送來陣陣花香,飄落的花瓣乘風而來,落在她臉上。她沒把那花瓣拿去,氣息均勻平緩,竟是睡着了。
簾明望着庭中的花樹,想起自己遊曆時也見過這樣的花,那些花比門派裡的花更嬌豔更美麗,不可同日而語。
剛入門時,前輩們就說她根骨上佳,日後必定能大有作為。以前修煉也有卡住的時候,前輩們很有經驗,紛紛告訴她:“隻要你出門遊曆,就能拓寬眼界,得到進益。”
到了能遊曆的年紀,簾明就很少再留在門派裡。外頭的天地更廣闊,高天遠地,茫茫無際。她去了很多地方,山峰、古刹、大漠、雪原,各有各的因緣,各有各的奇絕。
簾明的修煉進度條漲得飛快,前輩們滿意地點頭,衆人皆來道賀:“想要成神,首要條件就是與世間結緣。簾明如此熱衷山海,想來不日便可以羽化登仙了。”
簾明的行囊永遠裝滿,腳下永遠有路。從小就拘在一隅,見到宏偉的景色自然要為之魂牽夢萦。她每回出遊都會提前做好攻略,以便得到最完滿的旅行體驗。
攻略裡有時會說,這裡原本有一座巧奪天工的樓閣,如何如何毀于魔族之手。博物館的文物介紹欄裡有時會說,這件藏品原本完整無缺,如何如何毀于魔族之手。書庫裡的秘籍上作者的名字後面的簡介裡有時會說,作者原本有怎樣光明遠大的前途,如何如何毀于魔族之手。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魔族,或者魔族能控制住自己,這些事就不會發生。樓閣依舊,珍寶琳琅,死去的人能繼續活着,還有天音前輩最喜歡的琵琶,都可以好好的。
雖然做這些事的不是磷彙,不是栖川,挾槊可能也沒做過。可要是沒有一個确切的仇恨對象,這些湧動在心中的不甘又要逼誰來贖罪呢?簾明就卡在這樣的境地。
她已練到最好,好到前輩們都不能再提點的地步。可她依舊沒成神,這不禁讓人懷疑成神的标準究竟是什麼。但懷疑身邊人比懷疑天意簡單,所以簾明也在被懷疑着。
也許她适合修煉,卻不适合做神。
真是可笑。修煉不就是為了做神嗎?
罐頭中的電力在壓縮的空間裡滾動着,一如簾明此時的心境。她太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了,這讓挾槊的出現名正言順,隻要挾槊背負罪名,她就能一雪心中的憤怒。
她猛地拉開罐頭,沖動的電力噴湧而出,雷光從天而降,将四周炸成粉末。簾明站起來,在滿天飛塵裡回頭望向妄圖從背後靠近的挾槊。電流閃過,和她的問話一樣迅疾。
挾槊遺憾地搖頭,說:“你居然沒在香氣裡睡過去。”
簾明将那個昏睡的同門拉到身後:“你來幹什麼?”
挾槊擡腳掃開木闆碎屑:“我隻是想拿個東西。”
簾明冷笑道:“天音前輩的骨灰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