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窗簾将溫暖得悶熱的室内與飄揚着大雪的室外隔開,簌簌風聲與飄雪敲打玻璃,結下薄薄冰霜。
“嗯……”
一隻手慌亂往後貼上玻璃,垂感極好的窗簾被揉出一層褶皺,随着這隻手的主人的動作愈漸激烈慌亂,而翻出搖曳波浪。
“顧先生……”
他的腰隐隐疼起來,顧琛動作卻不見輕,他漆黑的眼眸盯着陳道情染上血色的嘴唇,破碎而不均勻的呼吸散亂在發絲之間,呵出的熱氣浸潤對方的皮膚。
“别動,腰又不是斷了。”
他的指腹重重壓上陳道情幹澀的嘴唇,用力抹開,鈍痛,又有些癢。
“怎麼流血了。”
張合嘴唇間的牙齒下意識咬住下唇,面色绯紅,失去焦距的眼睛看向顧琛,他的眼神迷亂,在暧昧昏黃的燈光下,變得糜爛。
“太幹了。”
“怪我嗎?”
“不怪。”
他前傾身體,縮小了兩個人的距離,淡淡血腥味缭繞在顧琛鼻尖,被後者躲開。
顧琛喉結聳動,移開了視線,節骨分明的手伸出,用力捂住他顔色不均的嘴唇,手指傳來的溫度很高,但他比以前更瘦,露出的上半張臉落在顧琛眼裡似乎全被一雙眼睛占據,清亮,情意缱绻的浪潮在他瞳仁中洶湧。
攥着窗簾以支撐自己的那隻手抓得更緊了些。
一串車鑰匙被扔到陳道情身上,窩在被子的陳道情探出手,那是多少人奮鬥一輩子都掙不來的東西。
“顧先生,這是?”
“工傷費,”顧琛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搖晃着杯裡的冰球,漫不經心道:“我給的比天風多,不會開的話找個司機。”
“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多?我受的傷并不是很重,該要的賠償也都要了,不需要這麼多……”
“蔡邢沒本事搞這麼大動靜,你隻是個靶子,某個後知後覺的蠢貨手伸不到我這來,就隻能撿個近點的軟柿子捏了。你不需要拒絕我給你的,受點傷就能換來這麼多籌碼,也算物盡其用,這算是你的報酬。”
顧琛垂下眼看杯子裡的冰,陳道情臉色變白。
“那……我在顧先生眼裡,除了替身,原來還是你的賭注嗎?”
“你記得陸契身邊的那個女孩嗎?”
天真單純的一個人在兩人腦海裡浮現,陳道情還記得她在賭桌前是怎樣一副外行的模樣。
“她脖子上戴的項鍊比這輛車還貴,但她并不清楚它的價值,像這樣的東西,陸契還給了她很多,你很羨慕她吧?羨慕陸契對她比我對你溫柔體貼了不止十倍?”
毒蛇一樣的眼神看向陳道情,眼睛沒有半點眨動,淡然說着下面這番話:
“她嗑藥磕多了,還染上了賭瘾,現在下落不明,可能被賣到了海外挖出了還能用的器官,也可能在下水道裡把身體賤賣給連政府都視而不見的邊緣人,一個名校高材生人間蒸發,卻連新聞都上不了,她爸媽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
酒精麻痹頭腦,麻掉那些常人應有的感情,顧琛放下杯子走近睡在床邊的人,銳利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你以為這一切是誰縱容的?又是誰主導的?”
他冷笑一聲。
“能坐在一張賭桌前不意味你有能和别人平起平坐的資格,你和她都是随時可以丢棄的牌面,玩家可以給你們加‘保險’,但依舊有可能爆掉,我說過很多次,要求不要太多,會讓人厭煩。”
“我讓顧先生厭煩了嗎?”
陳道情的手勾住顧琛的手,像一隻擔心自己會被丢棄的貓,不停撓着主人的心。
“我不想讓顧先生皺眉,這種問題我以後不會再問了,我會好好收着你給我的一切,真的不會再問蠢問題了……”
他還想繼續說,隻差又像那天一樣,一遍遍重複着“我愛你”這句話,顧琛止住了他。
“知道就好,睡吧,閉上你的嘴。”
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陳道情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那視線熾熱得讓人難受。
也許是因為暖氣開得太久,也許是因為陳道情靠得太近,顧琛睡到半夜又昏昏沉沉醒過來,感受了半晌,冷不丁開口:
“你為什麼還沒睡。”
一聲小小的驚呼,從背後抱着他的陳道情發出聲後才反應過來,捂住自己的嘴,試探性問:
“顧先生你還沒睡?”
“你問我?”
顧琛聲音帶着不耐煩,他今天真沒休息好,小的鬧完大的又來煩他。
“因為……”
忐忑的聲線變得溫柔,像在糖罐子裡泡過一樣,黏膩低沉,抱着他後背的手收緊。
“這是第三次。”
“什麼?”
“第三次,顧先生第三次和我一起睡在一張床上,一起過夜。”
莫名地,顧琛想因為這幼稚可笑的原因笑出聲,黑夜裡格外清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像在絮絮叨叨:
“第一次在荷蘭,我第一次見到顧先生,第二次在香江,今天是第三次,所以興奮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