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醫生沖出來,抱着垃圾桶嘔吐。
看見他這副樣子,顧琛笑了一下,管家總覺得他手上有一抹難以說清到底有沒有的血色。
陰濕的老宅裡,隻有顧琛踏着緩慢的步伐,皮鞋在木制地闆上踏出的沉默聲響。
白發蒼蒼的管家想默默退下,去清理那些肮髒的東西。
“林叔,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扣動打火機,顧琛坐躺在沙發上,疲倦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顧先生……我……”
“别叫我顧先生!”
顧琛失控地大吼一聲,又失去了全身力氣。
“是,顧總……我,我十七歲就跟着顧老先生,在這宅子裡工作,五十多年了,見過的東西也不算少,但我是個啞巴,什麼都不會說。”
“呵……”
煙霧缭繞在顧琛深邃的眉眼之間。
“那,你應該見過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吧?是不是還見過他帶回來過一個人,就和我帶回來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抖了抖煙灰,一點火星子在顧琛手間晃動。
“還要我再多說點提示你嗎?剛剛死的那個人能有現在的下場,還多虧了你當年倒戈向我遞的情報,我還以為你是個識時務的人。”
年過半百的管家深吸一口氣,有條不紊地為顧琛倒了一杯茶,背上卻起了一陣涼意。
“是,我見過,那是顧沉先生,和……陳一先生。”
顧沉從小長在這棟老宅裡。
在科技發展迅速的年代裡,顧老先生仍堅持住在這棟有上百年曆史的中式老宅裡,保持着一些從他那個年代而來的古舊習俗和傳統,比如要求所有雇傭的人對他畢恭畢敬,把自己當成皇帝對待。
林管家是看着顧沉長大的,這個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出逃了的獨子,和那位優雅的法國女士一樣,他有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綠眼睛。
這個年幼的孩子還不知道他的父親堅持住在這棟古老房子裡的深意,他害怕偌大的房間和每晚都會降臨的深夜,也不理解那些緊閉着的,絕對不會對他開啟的房門後有着什麼肮髒的東西。
林管家在顧家待的時間很長,漸漸從青澀少年變成了一個看到什麼都不會出聲的穩重管家,把家交給這樣一個人,顧老先生很放心。
然而他深知服務一生的顧家人有着怎樣惡劣的根性。
長在這樣一個扭曲的家庭裡,即使是這位有着美麗綠眼睛,會懼怕黑夜的小少爺,最終也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林管家決定繼續閉上嘴,不多說不多管,隻做好一個啞巴管家的本分。
“林叔,我母親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夫人去哪兒了,少爺。”
“哦……”
顧沉已經能進行獨立的思考了,也聽到了很多風言風語。
“他們說我母親是個自私的人,為了她自己的幸福抛棄了我,她是個壞人,還說她和我父親結婚是被迫的,她根本就不愛我。”
“我不知道,少爺。”
“可是……”
顧沉眨着綠眼睛,純真地看着剛剛長出白發的林管家。
“如果這樣能讓我母親幸福的話,那怎麼能算自私呢?如果她為了我待在這裡不快樂,她就應該離開啊,她不應該為了我放棄自己的生活,我希望我的母親能快樂幸福,她不是壞人。”
面對這個年僅六歲的孩子,林管家頭一次覺得羞愧。
那位女士的出逃曾讓顧老先生大發雷霆,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天使一樣的孩子能束縛住一個母親,讓她妥協安定,誰都沒想到她會抛下剛生下的孩子逃跑,。
林管家蹲下來,看着這個一臉真誠的孩子,低聲說:
“是的,你的母親是一隻自由的鳥,她飛走了,生活得很快樂。”
“那我也要當一隻鳥,帶着林叔你一起飛。”
林管家笑笑,搖搖頭。
“林叔太老了,飛不動,但你可以飛,你一定會飛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