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了攏脖頸上的圍巾,那樣的寒意還是沒有消退。
刮風了。
在炎熱的夏日裡,忽然刮起了一陣寒風,吹散了灰蒙蒙的霧。
沒有了灰霧遮擋視線,沈素終于能仔仔細細地看看自己身在何處了。
她和辰嫚巧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墳地裡,緊挨着的墳包一個個聳立着,在那些墳包前都跪着個冰雕一樣的人。
這些人,沈素大都是眼熟的。
他們基本上都是村子裡的人,其中不少都是找過她麻煩的人。
他們的身體都跟黃唳一樣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異化,冰層裡還有些百元鈔,
沈素伸出手,碰了碰離她最近的冰雕,在她手碰上去的瞬間,冰雕就化作了粉碎,連帶着裡面的人也變成了碎肉渣子,連一滴血都來不及流出,過于絢爛的慘烈讓沈素的目光陷入了呆滞中。
她這算不算親手殺死了一個人?
沈素還沒從巨大的震驚和惶恐中掙脫,辰嫚巧就拽着她跑了起來:“壞了壞了,我們快走,這是凝枝姐的手段,不小心凍死在這裡就完蛋了!”
跑?
對,她得跑。
這裡好冷,冷得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沈素逃脫惶恐,但有了更深的恐懼推着她前進。
她跑得很快,辰嫚巧跑得就不太專心了。
辰嫚巧的腦袋左右張望着,沈素還指望着她帶路,看她這樣多了急躁:“你做什麼?”
“我找凝枝姐啊,按理說她應該在附近才對的。”
異能者和她的力量不會離得太遠,辰嫚巧身上就驗證過了,不過白凝枝應該比辰嫚巧厲害。
起碼沈素能夠看到的地方,沒有她。
“你不是說再不離開這裡,我們會死的嗎?”
辰嫚巧:“對對對,先離開!”
她們朝着冰層邊緣摸索的時候,沈素剛剛判定她們是好人的答案變得模糊。
白凝枝的手段太過狠厲了,那樣活生生一個人頃刻間就化作了碎渣,她跟沒有攻擊力的辰嫚巧不同,她擁有的能力像是能摧毀一些,不說完整的屍體,就連存在過的痕迹都幾乎被磨滅了。
沈素是個心思複雜的人。
她會将有限的信息揉在一起,拼湊出一個個疑問,再翻找出最合理的解釋。
辰嫚巧說她們的任務是保護村民,可她口中的那個能夠防止異化的鲟念靈真是單純的失效嗎?她們這樣的組織面對簡單的異化應該也有淨化的手段吧,哪有這樣直接全部殺死的道理,甚至是這樣殘忍絢爛的死法。
一點痕迹都不會留下,難保她們不是在抹除什麼?
—
在她們走後,墳堆裡的冰雕碎開了一個,不過封在裡面的女人完好無損,不僅沒有随着冰層碎開,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正是白凝枝。
白凝枝看不見辰嫚巧和沈素,但她能夠感覺到,而且辰嫚巧的能力不能隔斷聲音,她聽得到沈素和辰嫚巧的對話。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耳朵聽不到半點聲響後,笑了聲:“不是總說自己是最乖最聽話的小狗,怎麼膽子大到把人帶出來了。”
白凝枝剛剛沒有選擇露面,現在也不會追上去管辰嫚巧。
她伸了伸腰,看着滿墳地的冰雕,伸手将脖子上圍着的紗巾取了下來。
白凝枝用紗巾擦了擦剛剛滲出的淚珠,懷着憐憫輕語:“别怪我,誰讓你們得罪了我的學生,作為一個好老師,我當然要滿足學生的願望。”
她可不是什麼拯救者,她是衛南漪屠村的追随者。
是的,她們不是來保護村民的。
那些塗過鲟念靈的錢為什麼一點保護作用都沒有,村子裡的人不是被怪物吃掉,就是變成了怪物。
白凝枝和衛南漪心知肚明。
耳邊還有她和衛南漪對話的聲音。
“南漪,他們就那麼該死嗎?”
“是。”
“你來過這裡?”
“白老師,我想他們死。”
“你會得償所願的。”
“……”
白凝枝目光一凝,她掌心的紗巾忽然被淡藍色的冰霧包裹,冰霧在紗巾上凝結,白凝枝捏了捏被凍起來的紗巾,紗巾竟是在瞬間變成粉碎,一顆顆裹着紗巾碎片的冰晶飄向了半空中,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精準無誤地飄向了那一個個冰雕。
它們是點燃炸彈的引子,碰上冰雕的瞬間就是引線燃燒到盡頭的時刻。
冰雕一個個炸開了。
冰霧混合着冰晶,層層疊疊,眼前像是有冰藍色的煙花在綻放。
超出自然的力量讓半空突然飄了雪,等着所有冰雕都消失後,雪也停了,隻是原本的墳地早已被冰雪覆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連墓碑都不太好尋找了。
等着冰雪融化以後,這裡别說是屍體,就連一滴血痕都找不到。
白凝枝慢慢悠悠走在雪地裡,眼尾紅得厲害,皮膚泛着冰藍色的光。
她眼中還挂着淚,卻莫名笑了聲,自言自語:“好南漪,你瞧,我也是個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