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春日陽光下,這條船正劈波斬浪,向西行駛在浩瀚的太平洋上。船長正是那個戴着棒球帽的獨臂混蛋。他懶洋洋站在舵後,從帽子下鑽出來的頭發亂糟糟的随風飛舞。當然,準确來說他并非真的獨臂,而是有一條該死的金屬手臂。幾個小時之前(大概吧),他還用那條金屬手臂把我打翻在地,然後把我像條死狗一樣綁了起來。
“我說,你現在改行做海盜了嗎?那我們還缺一面黑色的骷髅旗。”我開口,嗓子啞得厲害。這倒是與我的頭痛很相稱。我現在的感覺就像宿醉了二十年剛從棺材裡爬出來,沉甸甸的腦袋恨不得立刻從肩膀上滾下來。
巴基沒有回答。但過了一會兒,他松開方向舵朝我走了過來。當他的陰影籠罩住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胃情不自禁地收縮了一下。
媽的,這家夥如果願意,絕對可以把三歲的孩子吓尿褲子。
“不認識艾爾希娅·範德梅爾,嗯?”他說着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慢條斯理,但戾氣十足,“他媽的,你再說一遍?”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瞥了一眼那張熟悉的卡片,一時間口幹舌燥。巴基見我裝聾作啞,伸手揪住我的腦袋就往旁邊的欄杆上狠狠一撞,撞得我滿眼金星直冒。
“現在想起來了嗎?”他冷笑,“還是說,你得再來一次才能想起來?”
“你想知道什麼?”我頭暈眼花地眨着眼。很快,熱乎乎的血就順着額頭流下來。這王八蛋一點都沒手下留情。
“她在哪兒?”
“告訴過你了,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咬住嘴唇,知道自己不該笑,但愚蠢的笑意怎麼也忍不住。“你聽到我說的了。或者你其實是個聾子,還是笨到聽不懂人話?”
巴基冷冷地看着我。上一次見面我們還沒有這麼劍拔弩張,但我猜,時間會改變一切。很殘酷,但這是事實。何況這家夥從來都不是我的死黨。仔細想想,這些念頭還真令人沮喪。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如果你再和九頭蛇同流合污,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我都會殺了你。”他重新開口,臉上的表情殺氣四溢,“你以為我是在放屁嗎?”
我一時無語。船此刻正平穩地向前行駛。我的身後是蔚藍的海面,頭頂則是盤旋的海鳥,正伺機往我們頭上拉屎。短暫的沉默之中,時間倒流的感覺如此強烈,我仿佛再次回到那間小旅館的破房間内。
他說:隻要有一次,我就殺了你。
“你真的認為我會繼續當九頭蛇的走狗?”我咬了咬牙,一時之間,腦海中浮現出荒誕但卻栩栩如生的一幕:巴基拔出槍瞄準我,告訴我雖然大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但誰叫我命不好,擋了他的路。到時候陰曹地府見了閻王爺,記得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怪九頭蛇。
巴基的聲音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說:“你不該出現在那座燈塔上。”
“對,我不該出現在那裡。這是我的錯,我承認。”我點點頭,“但你猜怎麼着,我還應該死了才對,但卻仍舊活得好好的。這可就不是我的錯了。”
考慮到我現在被捆得像個豬猡,這語氣還真是有點不知死活。
“九頭蛇的那座海岸基地裡發生了一些事。”巴基高深莫測地看着我,臉上的神情難以捉摸。
“我知道,我當時就在那兒。”我頓了頓,沒忍住加了一句,“猜猜還有誰也在那兒?”
巴基把左手張開再握上。那是無聲的威脅,我已經領教過了。
“小子,你想玩‘你猜我猜’的遊戲嗎?”他說,“還是想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你知道萊曼教授嗎?羅斯·萊曼。”我問。
巴基陰沉沉地笑了笑。
“海岸基地的意外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我往後一退,後背立刻撞到硬邦邦的欄杆,“我和隊長,我是說羅傑斯隊長,我們一起阻止了他。但後來發生了一點意外,我本來應該死了,卻又莫名其妙發現自己出現在那座燈塔裡面。”
“聽起來挺複雜。”巴基笑了笑,不過眼中毫無笑意,“你知道九頭蛇對你的精神控制吧?我是說,如果你還沒笨到家的話。”他頓了頓,“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可能都是他們誘導你做的。”
“他們對我的精神控制已經失效了。”我立刻回答,心裡非常确定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自己的選擇。
“是嗎?”巴基一挑眉,下一秒,他拔出槍對準我的眉心,“那我們來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