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兇手又會是誰呢?會是誰制造這場恐怖襲擊,然後又千方百計栽贓給巴基?
——赫爾穆特·澤莫。
這個名字幾乎是立刻浮現在我心頭,猶如徘徊遊蕩、從未離去的幽靈。他從來沒有真的放過我們、放過巴基,不是嗎?我知道這家夥想找我們麻煩,隻是之前由于雙拳難敵四手而落了下風。難道這次他是想借助這件事給巴基找麻煩嗎?
他究竟想幹什麼?
然而眼下我心亂如麻,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出合理的解釋。我隻知道,如果真是澤莫制造了這場恐怖襲擊,這狗娘養的絕對不止這一步棋。他有控制冬日戰士的手冊,然而要是真想借此來控制巴基做什麼事,澤莫就必須見到巴基。
如果巴基被捕,肯定會被嚴密關押起來,也就意味着澤莫将要面對更多障礙。到那時候他還有什麼戲唱?
可如果巴基成功脫身,那和之前澤莫偷襲我們的情況又有什麼不同?
“嘿,看着點!”一個粗魯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身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一個穿着灰綠色棉襖的流浪漢瞪了我一眼,因為我剛才心不在焉往前走的時候踩到了他寫在地上的粉筆字。
我繞過地上流浪漢的粉筆字大作,依稀記起來我告訴小吉自己要去找彼得要一些幹淨的抹布,好把碰碰車上的新鮮嘔吐物擦幹淨,當然我并沒去找彼得,正相反,我半路拐了個彎,直接離開了公園。
我記得這些事,但記憶很模糊,因為那隻是在潛意識的操控下做出的反應,就像躲在後台悄悄運行的程序一樣。我左右看了一眼,不算意外地發現,自己正往一個叫做“貓糧披薩”的廉價快餐店走去——那是我和巴基約定好的碰頭地點。如果意外發生,我們就會在這裡彙合,然後再想辦法一起離開。
這個時候,巴基應該還在家裡,除非他偏偏挑這個時候外出買東西。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從報紙或者電台上看到這個消息,我隻能希望他注意到了并且趕緊行動。因為一旦涉及恐怖襲擊,再加上遇難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非流浪漢或者難民(很刺耳,我知道,但這是事實),有關部門的反應速度一定快得令人發指。他們不會仔細追查安放炸彈的究竟是不是巴基,也不會逆向追蹤炸彈的來源,排除栽贓誣陷的可能性。他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抓住“兇手”,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所以,一張模糊的照片足夠了。更何況那人還是臭名昭著的九頭蛇殺手。人們才不會管七十年前巴基巴恩斯是不是戰争英雄,他們隻會記得他是冬日戰士,太平洋的水都洗不幹淨這個殺人犯手上的鮮血。誰來扔出第一塊石頭?
我加快了腳步,仿佛這樣就能撲滅心中猛烈燃燒的火似的。“貓糧披薩”不賣貓糧,他們的匹薩也不是貓糧口味的。不過這個地方位置不錯,離我們住的地方不算太遠,又方便甩掉追兵。最重要的是,這裡屬于未改造的老城區,沒有那麼多監控攝像頭。而且最近附近正在施工,搞得好幾條街都烏煙瘴氣。
巴基挑選這個地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認為這是我們最佳的逃亡路線的起點,而我同意他的看法。在趕到那裡之前,我心中一直抱有某種不切實際的期望,覺得巴基有可能先我一步已經到了,正不耐煩地等着我。
但當然沒有,那條該死的巷子裡空無一人。
快餐店後的小巷子擺着一排木闆箱,我在其中一個上面坐下來,心神不甯地開始等待。我不應該多想,但仍情不自禁地開始考慮各種令人不愉快的可能性結果。我也想到史蒂夫。
他看到這個消息了嗎?他又會怎麼做?我想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袖手旁觀。
但我并不認為他會袖手旁觀。
這個想法讓我的心髒跳動得更加猛烈,背後也漸漸滲出一層汗水。也許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這事兒鬧大發了。這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而是動真格的。我和巴基不惜當縮頭烏龜也要努力維持的平衡,就這樣被輕而易舉打破了(也許不算輕而易舉。事後我們都認為,澤莫僅憑一人就成功炸掉維也納會場,除了實力,也是因為他的運氣好得令人發指)。
我伸手摘下頭上的棒球帽,捋了捋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然後再把帽子小心翼翼戴回去。有時候會有人從巷子外走過,快餐店的人也會偶爾出來倒垃圾。但我不覺得他們會注意到我。即使注意到,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最糟糕的結果會是什麼?巴基被捕?不,最糟糕的情況是史蒂夫和巴基一起被捕,兩個倒黴鬼一起淪為罪犯,被扔進監獄裡。我在褲子上蹭了蹭濕漉漉的手心,然後掏出之前買的那包巧克力豆,一顆一顆扔進嘴巴裡。
這就是巴基最擔心的事情,拖史蒂夫下水。“真正能拖你下水的是朋友,而非敵人。”巴基當時就是這麼說的,不是嗎?
巧克力豆咬碎之後能吃到花生夾心,味道又甜又膩。我心亂如麻地盯着對面肮髒的磚牆,計算着還要過多久巴基才能趕過來。
也許他永遠也趕不過來了,因為特警部隊很可能已經先一步趕到,開始對他圍追堵截。他們不會費心留活口。面對我們這種恐怖分子,當場擊殺才是最有效、最理智的做法。
我低下頭,看着五顔六色的巧克力豆包裝袋,嘴裡的甜味似乎很遙遠。史蒂夫也許已經趕到了。可他能成功幫助巴基脫逃嗎?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槍聲。
那是我和巴基暫住的出租公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