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忘了戴上頭盔,擋住你臉上的疤。”
娜塔莎在我走進駕駛艙之前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那之後,她一直保持沉默。令我感到敬佩的是,死侍居然也一言不發。這個屁話大王居然當真能忍得住寂寞,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海面上空的氣流略有些強,不過直升機飛得十分平穩。顯然,這次開飛機的人水平遠高于我。我站在兩個駕駛員身後,努力讓自己站直,别哆嗦,也别像個白癡似的搖來晃去。這沒什麼,真的,隻是可能送命而已。
一個方形的屏幕随即投射在操作台上方,顯示正在連接中,然後圖像出現了。
“長官!”
對方在看清我的臉之後馬上立正敬禮,吓得臉色雪白,簡直像是個舞會之夜找不到發帶的女高中生,“中尉查爾斯布徹爾正在執勤,長官。”
我點了點頭,張開嘴,準備告訴他趕緊一邊稍息去,要是他這時心髒病發作,我可不會給他發枚英勇勳章。結果我的大腦卻在這個時候決定開個小差,把剛才想好的說辭忘了個一幹二淨。我隻好幹巴巴地咳嗽了一聲。
“監獄一切正常,長官,囚犯一直很安靜。”這位中尉看我保持沉默,于是像個喂足了硬币的自動販賣機一樣開始說個不停,“這個月他又提出要求想要看些新書,因為之前那些已經看完了。呃,監獄長還沒有把申請批下來。”
又沉默了兩秒,我終于想起了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于是再次點了點頭。
“準備一下,我要見他。”
這話立刻引來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我竭力保持鎮定,在背後悄悄攥緊了拳頭。結果中尉隻是又朝我敬了個禮,大聲說道:“遵命,長官!”
對方沒有起疑,所以暫時還算順利。我示意駕駛員切斷通訊。在屏幕收起之後,我長出了一口氣,無法控制地閉上眼睛。駕駛艙的窗外,灰色的海面正不斷翻滾,像是一鍋煮沸的水。
娜塔莎走到我身後,她安靜地看了眼正逐漸成形的巨大漩渦,說:“我們頂多隻有十分鐘。這邊很快就會和白宮核實羅傑斯的行程,然後發現你是個冒牌貨,”頓了頓,“最後肯定會交火。”
她的聲音悶悶的,我扭頭一看,發現她已經戴上了一頂全黑的頭盔,仿佛即将參加比賽的摩托車手一樣。
死侍興奮地笑起來,“哦我的天啊,我感覺就像個小女孩兒。”
“把制服穿上,白癡。”娜塔莎對他說。
死侍聞言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這個表情透過紅色的皮質面具生動地表現出來,“我不喜歡黑色,紅色更襯我。”
“要不然你自己穿上,要不然我親自動手。”娜塔莎低下頭開始檢查武器。直升機正在下降,機艙内的噪音越來越大,已經能聽到海浪翻滾的巨響,仿佛有什麼深海怪獸正要破浪而出。
死侍誇張地歎了口氣,開始把一套和娜塔莎同款的黑色衣服往身上套,“你付賬的時候最好痛快點,我的犧牲要有相應的補償。嘿,我們這次的行動代号是什麼?該死,我們是不是還沒想出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那口氣,仿佛想個代号出來是多重要的事情似的。
“代号‘我不想和全銀河系最倒黴的傻瓜們死在一起’,滿意了?”娜塔莎說。
我說:“傻瓜‘們’?”
死侍說:“‘最帥氣的傻瓜’,謝謝。”
“我看過你的臉,韋德,”娜塔莎敷衍地歪了歪頭,“很遺憾,但你和‘帥氣’這個詞至少差了一個奧克拉荷馬州的距離。”
死侍大聲說:“奧克拉荷馬的那群鄉巴佬隻會趕牲口,他們懂個屁啊。”
就在這家夥喋喋不休的唠叨中,直升機降落在了一個從海裡逐漸升起的鐵灰色平台上。機艙門打開的時候,水流聲仍不絕于耳。濕漉漉的地闆材質不明,但一看就是高科技産品。我帶着從頭裹到腳的娜塔莎和死侍朝着迎面趕來的幾個負責人走去,那位布徹爾中尉不在其中,我希望他帶心髒病藥了,還希望他最好能分我一份。我的胃裡仿佛有一萬隻蝴蝶在撲扇翅膀。我想吐,但隻能拼命忍住。
等完事之後再吐不遲,我告訴自己,現在打起精神來,蠢貨。
“長官,”領頭的人一邊大聲說着,一邊扶着自己的帽子,免得被海上的狂風吹走,“抱歉,我們沒接到您要來的通知。”
“這是一次臨時探訪。”我打斷他,“動作快點,我二十分鐘之後就要離開。”
我們從平台上打開的入口走了進去。海上的腥鹹味兒在樓梯間内仍舊濃郁,但當我們進入走廊,就隻能聞到冷冷清清的消毒水味了。
“他要求新書了?”我本來不該說話,這句話也不在劇本上,但空洞的腳步聲讓我緊張,于是在電梯裡,我開口告訴那個領頭的家夥,“滿足他的要求,盡快。”好像還真有這個機會似的。
“是,長官。”對方頓了頓,然後小心翼翼地補充說明,“書單已經拟好了,今晚就能運到。”
我點了點頭,心想如果不是我們正在執行這個要命的任務,這種令行禁止的感覺真他媽爽到家了。
見鬼,我得小心點,别讓自己太陶醉于權力了。
就在這時,領頭的家夥肩膀上的對講機突然響了一聲。我腳步一頓。就在他的手碰到對講機的刹那,娜塔莎已經抽出他自己腰上的電棍猛地砸向他的頭部。死侍幾乎和她同時動手,雙手各執一槍接連開火,眨眼間放倒了另外兩個人。
“我說了警報響之前不許開槍!”娜塔莎低聲咒罵的同時已經沖了出去。我立刻跟上。
“我裝了消|音器。”死侍聽上去有些委屈。他和我們跑得一樣快,解決那些來不及反應的警衛的手法幹脆利落。我們原本已經進入了核心區域,因此隻花了不到十五秒就沖到了牢房前。到門口時,娜塔莎一把揪住我的肩膀,粗暴地把我推到門前的采集器上。
愉快的電子音随即響起:“歡迎,羅傑斯隊長。”
門“嗡”的一聲向一側滑開。我和娜塔莎沖了進去,死侍則留在門口。與此同時,刺耳的警報聲蓦地響起,監獄對我們的入侵做出了反應。就在我們身後的那道門猛地關上的時候,死侍迅速擡起兩條腿抵住門,後背“咚”的一聲撞在門框上,暫時拖住了強制封鎖的進度。
“我真希望帶着千斤頂!”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然而門仍在繼續關合,他的腿在強壓之下開始逐漸彎曲。
“娜塔莎!”我停住腳步,一時不知道該繼續往前,還是回去幫忙。
“堅持住。”娜塔莎鎮定地說,她迅速調節手腕上的發射器,然後朝着門口的控制器擡手射出一個小玩意兒。隻見一陣藍色的電流竄過,門立刻悄無聲息地縮回了牆裡。
死侍“撲通”一聲落灰地上,睜大眼睛,“我也想要一個!我可以拿千斤頂和你換!”
娜塔莎已經回過頭,繼續向前走去。這個巨大的房間深處有一個玻璃房間,大小約莫和複仇者大廈的豪華廁所差不多大。一個穿着紫色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的男人正坐在一張皮質沙發上,低頭看着手裡的書。然後,他大概是聽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動靜,于是擡起頭來。
班納博士平和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我身上,然後他皺起了眉。
“班納博士,”我擡起兩隻手以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因為這就是你見到浩克的正确反應,“我們是來救你出去的。”
“你……”他說,但緊接着娜塔莎摘下了頭盔,他便猛地站了起來,“小娜!”
“布魯斯。”娜塔莎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貼向玻璃房間的門。
死侍在門口大喊:“我們可沒有時間談情說愛!羅密歐和朱麗葉!”
但娜塔莎可不是在談情說愛,她是在試圖打開玻璃房間的門。那上頭有一個超大的透明玻璃控制盤,看上去複雜得要命,然而娜塔莎隻花了八秒鐘就突破了前面幾道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