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的手變得好小。”
對方的手指自然蜷曲,手背貼着他的掌心,觸感細膩溫熱,引得他垂眸看去,下意識比對起來。
看着看着,竟鬼使神差般伸了自己的另一手疊上去,又放下對方的手,反複調整姿勢,直到他的指尖輕柔嵌進對方的指縫,與人十指相扣。
兩隻手交握着垂在身側,緊貼着的掌心傳遞着彼此的溫度,仿佛他胸口劇烈的跳動頻率也能順着相接的手掌傳遞過去。
他不記得師父上一次牽他的手是什麼時候了,卻還清晰記得師父第一次牽他時的感覺。
那時候他還太小,師父的手掌修長而有力,能将他握起的拳頭整個包攏住,輕輕用力便将他從泥中整個拉起,而後便一直牽着他,直到帶他回家。
那時候感覺到的師父掌心的溫度,好像與現在也差不多,依舊令他眷戀。
……如果這次也是師父主動牽他的手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明明他已給人洗去了記憶,為什麼對方又忽然想起這件事呢?
思及此處,他往書悅身體裡探入一絲靈力,竟發覺不過短短幾日,對方的修為便升了一個境界。與此同時,傀儡特征不知不覺間已完全隐去。
“……原來如此,那便再洗一次吧。師父,抱歉。”
于千星微笑着湊近對方耳畔低聲說了什麼,又握着對方的手把玩一會兒才放開,裝成先前的溫潤模樣,随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畫聖相信許七說的話麼?接下來有何打算?”
書悅回神時隻見于千星正垂眸專注地看她,神色一如既往。
她愣了會兒才想起來,聽完許七說的之後,她便拉着于千星到僻靜處讨論。
聞言她下意識回想許七都說了什麼,發現有些話記不清,但好在不妨礙。
她搖頭道:“他說的話真假摻半,不可盡信,我想親自去泗水看看。”
其實她想去浮淵境。她有種奇異的直覺,那裡一定埋藏着她的過去。
但鑒于方才于千星的反應,她覺得還是不要在人面前提起比較好。
“這樣啊。”對方應了聲,默了會兒又低聲問:“畫聖打算自己一個人去麼?”
“嗯?”書悅眉峰輕挑,随口問:“那于兄和我一起?”
“樂意之至。畫聖準備何時動身?”
未想到,話音方落,對方便立即回答,像是生怕她反悔。
書悅有些意外,随即輕撫下颌當真思忖起來:“再過兩日,這裡還需收個尾,再收拾一下行李,或許還要再休息一下……具體看情況吧。”
“好,都聽畫聖的。”
“你知道泗水怎麼走麼?”
“嗯,畫聖不必擔憂。”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
“對了。”
片刻,書悅忽然出聲,“咱們既是同伴,你别叫我畫聖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好。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想怎麼叫我,都可以。”
她走在前面,等了會兒才聽見身後人回應,聲音輕得像是要被風吹走。
她并未在意,“嗯”了聲便自顧往前。
卻不知身後的人薄唇翕動,無聲反複咀嚼着“書悅”二字,白皙雙頰紅透,比春色更豔三分。
*
與趙良平一家道别之後,二人回到綏安城。
最後趙良平付給她的報酬遠比之前許諾的要多,書悅決意近段時間都不再為錢接稿,隻專注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到要離開此地,後續也不知回不回來,她便往月上畫館去,準備給人道個别。當初若不是畫館收留,她還不知能不能活到現在呢。
未想他們走到畫館,正看見門口列着一隊着裝統一齊整的修士。
各個着一身蒼藍圓領長袍,黑褲黑靴,腰身與袖口都收緊,利落修身。形容嚴肅,神色冷峻,瞧着便不好惹。
書悅不着痕迹掃了眼,徑直入館,迎面遇上館主與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出來。
那女子身材颀長,烏發高束,肌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眉眼精緻而深邃,因目光沉靜堅毅,透出一股難言的英氣。着裝與門口那隊修士的大差不差,卻更顯飒爽。
兩人撞上目光,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館主見她神色一喜,立刻迎上來道:“畫聖,您總算回來了!”
“嗯,這位是?”書悅應了聲,又看向那位女子。
不等館主介紹,那女子便朝她抱拳行禮,聲音清朗,擲地有聲:“太和仙盟雲曳,見過畫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