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名振當然不會真的砍了裴行儉,隻是惡狠狠的把裴行儉叫過來:“臭小子,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從頭到尾的說清楚,怎麼信裡說的給皇上講故事,說的已經準備啟程回來,怎麼就成了攻打高句麗!說不清楚的話你就去營裡做弼馬溫吧!你老師也救不了你。”
聽到要被發配做弼馬溫裴行儉臉都綠了,他可不想去養馬鏟馬屎,于是趕緊過來說,從頭到尾的為程名振說清他們是怎麼從回程變成出征的。
然後裴行儉就說起自己在長安城的所見所聞,自己的老師因為籍籍無名被百姓貶低為“鐵郎将”;一開始皇上也的确沒有說什麼關于征讨高句麗的事,真的是老師講故事,直到蘇定方踏上回程路,一切都是和程名振想的一樣。
程名振聽到蘇定方被百姓貶低、嘲笑深深地歎一口氣,這種憋屈他懂。
接着裴行儉就說到了他和蘇定方回來的路上被皇上連夜追上的事。
程名振問道:“是皇上連夜親自追上了你們?”
裴行儉點頭。
程名振再問:“然後皇上就說起了征讨高句麗的事?你老師就同意了?”
裴行儉道:“老師不得不同意。”
這個不得不程名振懂,皇上這麼做說明他很看重蘇定方,這樣的禮遇堪稱禮賢下士,對于沉寂多年的蘇定方就是知遇之恩,俗話說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程名振知道蘇定方有這樣的膽略。
還有裴行儉剛剛說的長安城百姓對蘇定方的貶低,作為一個有心氣的人都很難忍,這樣蘇定方是不是也會想要證明自己?這樣才有了蘇定方不接不接下這個成命,隻是自己怎麼會被蘇定方舉薦進去呢?
裴行儉失落道:“因為老師身份太低,他知道以自己中郎将的身份獨自帶領大軍,朝堂的那些人是不會同意的,所以老師就舉薦了督軍。”
說到這裡程名振又是一陣歎氣,是啊,中郎将的品階就限定了蘇定方的上限,讓他沒有資格獨自領軍,自己平日裡可以不在乎蘇定方的品階,因為二人是共事多年的老兄弟,可是朝臣們誰會這麼想?百姓尚且都會貶低蘇定方,朝臣們又會如何嘲笑呢?所以蘇定方不找自己他找誰?這也是蘇定方被逼無奈之舉。
經過裴行儉這麼一說,程名振也總算知道了為什麼自己不僅沒有接到蘇定方,反而還成了征讨高句麗大将軍的原因,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裡,程名振決計是不可能對蘇定方撤梯子的,且不說蘇定方是他的老兄弟,還是營州軍的一員,程名振不能讓營州軍丢臉,于是馬上程名振的軍令就下到了營州軍各級,不管戰怎麼打,精神都要先提起來。
隻是這些事從頭到尾的曲折離奇聽得程名振頭疼不已。
不少營州軍的将士聽到這次出軍可能是對高句麗一戰,也都是興奮起來,作為将士不打戰哪來的軍功?就跟農民不能不種田,商賈不能不賣貨一樣,将士不能不打戰,這也是程名振不埋怨自己被蘇定方賣了的原因之一,他知道自己該為自己的将士們争取什麼。
但裴行儉說了這麼多也隻是一些大緻的消息,再細緻的消息程名振還需要蘇定方回來再了解。
程名振不知道這一等會是多長時間,畢竟對高句麗一戰非同小可,沒準自己還需要到長安城聽候皇上吩咐,卻沒想到僅僅隻過了一天蘇定方就回到了營州,這又讓程名振一陣迷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自己這個大将軍還能預測對什麼事情?還是現在征讨高句麗這樣的軍國大事皇上隻用一天就安排好了?
蘇定方看着楞楞盯着自己的程名振,他不知道先來一步的裴行儉是怎麼跟程名振說的,程名振的表情為什麼有點奇怪?蘇定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自己奇怪?
蘇定方揮揮手道:“名振兄,怎麼了?”
程名振這才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裴行儉送回的消息是皇上要征讨高句麗,這樣的大事你是怎麼做到一天就回來的?難道已經安排妥當了?”
蘇定方才知道程名振奇怪什麼,歎口氣道:“沒有征讨了。”
程名振聞言一愣,沒有征讨了?所以戰不用打了?沒由的程名振的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
蘇定方接着道:“皇上想要對高句麗打這一戰并不容易,朝堂上下大臣們都是谏言不要輕易啟戰端,隻有皇上力排衆議,可是皇上也很為難,最終皇上想要的征讨變成了懲戒。”
程名振疑惑道:“何為懲戒?是發國書懲戒嗎?”
蘇定方道:“不是,皇上想要的征讨是十萬大軍壓陣,最終的懲戒是一萬大軍前往高句麗懲戒,所以征讨沒了,現在隻有懲戒了。”
程名振确認道:“所以我十萬大軍的征讨大将軍就成了僅僅一萬人的懲戒大将軍?啊?奸臣!誤國啊!”不想做大将軍的将軍不是好将軍,且不說裴行儉好戰,實際上程名振也是想打這一戰的......
在程名振挑選自己的精兵強将的時候,李治為程名振準備的東西也已經從長安出發,包括一些糧草和酒肉,這都是犒勞即将出征的将士們的,還有對高句麗開戰的國書,這是師出有名,還有蓋有李治玉玺的戰書,任命程名振為這一戰的主将,蘇定方為副将,然後就是吏部考功司的考功郎,考功郎也會監督程名振選定的将士的确是一萬人,而不是弄虛作假。
而作為送糧将的是李治身邊的高尉犁以及不少的内衛軍,李治到底還是擔心蘇定方的兵力不足,所以把自己身邊的高尉犁派了出去,人不多,但李治還是想為蘇定方的兵力添磚加瓦,能多一個人是一個人,更不用說内衛軍本就裝備精良,戰力不弱,所以高尉犁就打着送糧将的名聲可以進入到程名振的軍中。
這件事瞞不過朝臣,瞞不過長孫無忌,但誰也沒有吹毛求疵說出來,不能把皇帝逼太緊,所以睜一眼閉一隻眼。
李治送高尉犁離開的時候隻是站在皇宮最高的地方,遠遠地看着高尉犁離去,這是李治主持的第一戰,但李治反而不敢靠近它,他害怕,害怕輸,害怕朝臣不會給他機會打第二戰,這樣的害怕讓李治即是期待又是遠離,如意知道李治的擔憂,知道這一場戰對于李治的意義,所以也是走過來僅僅抓着李治的手,希望給予李治安心以及勇氣。
在長安城内還有一個小人物滿足了自己的願望,曾經在街頭說“皇上要是還打高句麗,我還去做民夫”的那個人達成了自己的理想,他成為了送糧隊中的一位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