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隔着桌子坐在對面,白瑤非常沒骨氣地在下面偷偷抓住蓋聶衣角,見來人不語,立刻顫巍巍給倒了杯茶,哆哆嗦嗦地推了過去。
接過茶,衛莊順便審視了一下對面脖子都快縮到胸口的人,回道:“流沙各司其職,自然不需要人随時管着。你們看來都不用出力,倒在這懶散。”
傷口寬且長,是鞭傷。用鞭的中原武林不多,北方有一些但...應該不是。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審訊所受。衛莊暗自思索,正要接近正确結果時,被突然打斷。
“才沒有!”白瑤突然出聲倒是讓那倆人一愣,她最見不得衛莊總連着蓋聶一起奚落,聶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反把衛莊意外噎了半天、似是無意地看向别處幽幽道:“你受傷了?”
蓋聶道:“墨家端木姑娘已經診過,開了些藥方,現在已無大礙了。”他了解阿瑤心性,便瞞着沒說她内力滞澀的事,想來她也不想小莊知道。
“我...我去給你們拿點心。”她找了個借口趕緊溜回屋裡把今天的藥吃了,方才太過緊張血液流得快,一些紗布已經開始滲血了。
外面蓋聶無奈地搖搖頭,低聲問道:“你可是對阿瑤說過什麼,為何她那麼怕你?”
衛莊立刻黑了臉,“我怎麼知道。”在蓋聶無奈的目光中稍加回憶,似乎上次随口問過她與顔路的關系,但立刻瞪了眼蓋聶:“沒有。”
那就是跟顔先生有關了,蓋聶心說,但表面上還要顧全自家師弟的面子地點頭。
不多時,白瑤換好紗布,夜漸漸深了,便披了件厚實的外披端着糕點出來,見二人在院中也無事,就把之前鎮上随手買回來解悶的棋也拿出來,“與其幹坐着,不如下一局?”
蓋聶自從離開鬼谷極少與人對弈,衛莊偶爾雖有些許複盤的興緻,但也鮮少與旁人下棋,今日得她提議,難得二人都有幾分興緻。
“當年我與師哥三勝三負可還沒個定論。”衛莊笑道。
蓋聶略一思索搖了搖頭,“萬一結果差強人意,小莊可莫要介懷。”記得這是阿瑤在鬼谷定下的規矩,每逢春分,他二人對弈賞花,彌補不可出遊踏青的遺憾。
時隔數年,現今雖已立秋,但仍有鮮花為伴,卻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白瑤為二人擺上棋盤,藥爐中的茶還滾着,她調小了火坐在側面,一邊看黑白子厮殺一邊用伺候着火候。她不怎麼會下,但特别愛看。
張良的刺殺計劃不論策劃了多久,在鬼谷眼中甚至不如一局棋來得有趣。三人難得達成共識,最難得的還是衛莊居然不參與刺殺之事,既然出現在這裡,可見張良與流沙也并非同氣連枝。
棋盤上厮殺過半,許是因為多年不見,縱橫傳人這一局下得都頗為謹慎,兩個時辰過後,還不到最後的勝負。
衛莊正執子思索,突然聽到邊上傳來鼾聲,支在桌上的左臂突然感受到一股壓力,隻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枕在上頭,許是因為受傷、睡得特别死,淺鼾随着呼吸起伏。
蓋聶見狀放下手中棋子,低聲道:“蓉姑娘說過,開的藥方會讓人有些嗜睡。”都這個時辰了,平時阿瑤早就歇了,怕是不想打擾他們才一直挺着。
不肖他提醒,衛莊彈指間飛出一枚銅錢,打散了茶爐下的火,鷹灰色的眸子掃過來,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或許因為有傷在身,加上端木蓉的藥有壓制内力的作用,主要是縱橫在,她心裡的警鈴松了不少,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甚至不知道阿玄照常進院後、一臉震驚地看着縱橫的事。
太陽漸漸從天地交際處升起,林間霧氣也被烘烤得溫暖,蓋聶看着棋盤緩緩放下白子,輸了。
“雜念太多,将軍帝王要救,天下蒼生也要救,永遠隻能被人牽着鼻子走。”衛莊看着棋局低聲道。
他這一說話,枕着左臂的白瑤不樂意了,聲音不大不小地哼唧了一聲,非常不樂意地砸吧砸吧嘴。蓋聶眼底泛起笑意,“你看起來什麼都不肯放棄,最後不也棄車保帥才赢了三個子。”
衛莊不屑于他争,輕哼一聲,他的勝利一向不由敗者評論。
“嗯...下完了?”
白瑤暈乎乎地爬起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枕着衛莊這尊大神睡了一宿,左右看看二人正語氣平和地唇槍舌戰,打了個哈欠看看天色,“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吧。”
蓋聶看向東方,紅日初升,鮮豔得看不出悲喜,“嗯,且按照時辰,雪女姑娘應該要來送早飯了。”
“啊——我忘了!”話音未落,院外就響起叩門聲。白瑤瞬間清醒,聶哥哥還好說,衛莊也在她該怎麼解釋?!
“小白,起了麼?”雪女隔着院門問道。
“起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答應她、今日為參與刺殺和接應的衆頭領接風的,“雪姐姐稍候,我這就同你準備早飯!”
回頭見蓋聶收拾好桌上棋,衛莊理所當然地坐着。一低頭才看見腳邊巨大的毛團子,這家夥什麼時候來的?
“我先去準備早飯了,聶哥哥、你們的份我單獨送過來。”她急匆匆地跑進屋裡洗漱,很快一邊挽着發髻一邊出來。
某隻玄虎非常沒眼力地還橫在路中間看她,白瑤急得照着它屁股不輕不重地就是一腳,“擋道!”随後閃身出去了。
玄虎異常委屈地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又回頭看看原地也沒動的衛莊蓋聶,仿佛在問為什麼就踢我?
“這是玄虎?”衛莊睥睨着地上毫無威嚴的家夥問蓋聶。
蓋聶按了按太陽穴,“...也勉強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