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道具加水!”聽得出導演的情緒不太穩定了。
遲衍身後的一位姐姐拎着農夫山泉沖了上去。
明井然坐在場外不遠處等戲,看見遲衍怏怏地走回來。
“怎麼樣?”明井然問。
“沒看出來他們演的是什麼東西,幾句台詞NG了一萬次。”遲衍說。
明井然把這兩集的劇本遞給她:“你剛好可以看看,晚上回去陪我對戲。”
看完兩位“演員”的表演後遲衍覺得自己難擔此大任,誠惶誠恐地說:“真要我幫你對戲?我不用演吧?”
明井然說:“不用,隻是要你幫我順台詞,我自己設計一下人物動作和心理。”
遲衍一下就明白方才那兩人的問題出在哪兒了。
“那個晁瑤光就好像是隻背了台詞,演戲的時候隻能按照劇本給出的動作演,中間沒寫出來的動作該怎麼銜接,表情該如何反應,她是完全沒揣摩過,甚至導演當場教她怎麼演,她也演得不到位。”
明井然說:“她是女團出身,這是她第一部戲,估計就臨時上過幾節表演課,能把劇本上的東西演出七成都算超常發揮了。”
遲衍沒想到明井然這種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對跨界新人如此包容,這是場面話吧?如果她是對手演員肯定想的是:演得這麼爛就專心你的唱跳舞台吧,别來搶老娘的飯碗。
她試探着問:“那那個陳希越呢,他都演了好幾年戲了還跟個木頭一樣。”
明井然笑而不語,望着她的兩隻眼睛像小鹿一樣澄澈。
遲衍忽然覺得明井然是真的善良真實又可愛。
“洗手間在哪,我想上廁所。”遲衍問。
明井然給她指了個方向。
遲衍走遠後,一直在旁邊玩手機的羅婕擡起頭。
“演成這樣算超常發揮?”
明井然歪着頭玩手指:“是啊,這樣都算超常發揮了,正常水平得難看成什麼樣子。”
不過演成什麼樣也幹擾不到她就是了。她的角色人物弧光完整,故事線較為獨立,高光時刻也足以令人印象深刻,這便是她選擇出演這部口碑注定有瑕疵的劇的原因。
遲衍上完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正趕上副導演過來請明井然。
“明老師到您的戲了。”
“好,我這就過來。”
明井然的戲份是夜裡,場景在醫館門前。
化妝師給她補妝,用粉底壓了壓唇色,又把她頭發上的飾物拿掉。
現場換成低功率光源,街景上嵌有黃光燈泡的燈籠逐個亮起。
取景器上的畫面立刻就從“白天”變成了“黑夜”。
導演喊話:“隻留醫館門口的一盞燈籠,室内光再強一些。”
燈光組重新調整位置。
導演拿起對講機,喊:“準備。”
攝影燈光最後調整一次角度,攝影助理看差不多了,大喊:“開機。”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導演身體前傾,緊盯着監視器:“開始吧。”
場記上去打闆。
這一場的氛圍似乎和上一場全然不同,遲衍也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
鏡頭中,醫館的大門從裡側推開,明井然肩上披着衣服從裡面走出來,面上帶着困意和不悅,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睡覺睡到一半被強行叫起來開門的。
黃色的燭光從門内洩出,籠罩住門前跪着的一身黑衣的刺客。
“你回去吧,我說了我絕不會為你這種人看病的。”明井然攏了攏肩上披着的褙子,頰邊的發絲微動,現場雖然無風,但她卻演出了被夜風吹得微微打顫的感覺。
陳希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遲衍慶幸,還好這人沒台詞,沒有破壞明井然的表演。
但其實陳希越這個時候是要接戲的,應該用微表情和肢體語言表現出一種“随你怎麼說,打死我也不走”的堅持。
導演對他沒抱期望,明井然就接着演了下去。
場務舉着燈棒在她側面,為她臉上打上一片柔光。
明井然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睛裡多了幾分悲憫。
“明老師的眼神戲真好啊。”遲衍的身旁有人小聲說,她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說給她聽的,但跟着重重點了點頭。
跟方才的兩人相比較,簡直是雲泥之别。
“你走,”明井然咬了一下蒼白的下唇,“你不要為難我。”
雖然是拒絕的話,但語氣裡隐隐有幾分松動。
遲衍在心裡感慨,明井然的原聲台詞也真好,吐詞清晰情感豐沛,不知道後期是不是她自己配音,如果讓别人來配真是有點可惜。
明井然把氣氛烘托到位了,陳希越一邊從地上站起來,一邊說:“好,我肘。”
遲衍:???
大哥,你就這一句台詞,還燙嘴嗎?
她生怕聽見導演喊咔,這一條演得這麼好,被廢了多可惜。
明井然還在演,鏡頭對準她的正臉特寫,她望着虛空,表演出擔憂地望着吳情遠去背影的神情。至此,她的個人表演完美結束。
遲衍想起來,哦,那哥們的台詞可以後期配,真是太好了。
“咔!”導演站起來為今晚的第一次一條過鼓掌,“明老師你的細節把握得太好了。”
劇組的其他人也微笑着鼓掌,明井然在衆人的掌聲中謙遜地點頭緻意,臉頰微紅。
遲衍跟着人群鼓掌,看向此刻所有人視線焦點中的明井然,感到由衷地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