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白蘭·傑索有三個愛好:吃棉花糖、觀察人類,以及尋找世界上“有趣的東西”。而今天,他确信自己找到了最有趣的那個——聖瑪利亞孤兒院的秘密。
事情始于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白蘭被送到這家位于意大利郊外的聖瑪利亞孤兒院,白蘭就注意到這裡的修女們會在每天固定的幾個時間變得...怎麼說呢,瘋狂。
不是那種歇斯底裡的瘋狂,而是一種壓抑的、扭曲的、眼神熾熱的狀态。她們會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整理自己的衣着,然後往孤兒院地下室的方向走去,仿佛那裡有什麼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再回來時,她們的嘴唇顫抖,眼神熾熱得像剛參加完邪教集會。最奇怪的是,她們會低聲念叨一個名字:“江……”
“簡直像集體中了詛咒~”白蘭蹲在橡樹上,往嘴裡扔了顆棉花糖,好奇地看着修女瑪麗亞鬼鬼祟祟地溜向地下室。
好奇心驅使下,白蘭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修女瑪麗亞。
地下室的走廊比白蘭想象的還要陰暗。牆壁上的燭台發出微弱的光,将修女瑪麗亞的影子拉得很長。白蘭把自己藏在陰影裡,像一隻靈巧的貓,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不會發出聲音的位置。
修女瑪麗亞在一扇厚重的門前停下,輕輕敲了三下,停頓,再敲兩下。門開了一條縫,裡面傳來其他修女壓低的說話聲。白蘭趁機溜到門邊,從門縫中窺視裡面的情形。
然後白蘭看到了那個孩子。
與昏暗的走廊不同,房間裡明亮溫暖,鋪着柔軟的地毯。一個約莫五歲的男孩坐在房間中央的小床上,黑發柔軟地貼在臉頰,襯得他的皮膚幾乎刺白。他小小的手中還捧着一個略顯破舊的布偶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顆紅痣,像一滴血,又像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在光下泛着奇異的光澤。
好可愛……比他見過玻璃櫥窗的洋娃娃更像洋娃娃。白蘭想。
房間裡還有其他三位修女,她們圍在床邊,眼神熾熱地盯着江,手指不安分地絞在一起。其中一位突然伸手撫摸江的頭發,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你今天真漂亮,江。”那位修女喃喃道,聲音裡帶着不正常的顫抖,“好可愛!”
“别碰他!”修女瑪麗亞突然厲聲喝道,打掉了那位修女的手,“我們說好的,每個人隻能照顧他一個小時!現在是我的時間!”
“可是...”那位修女的眼睛裡閃爍着危險的光芒,“我隻是想...”
“不行!”修女瑪麗亞把江護在身後,聲音壓得很低但充滿威脅,“你忘了艾琳就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才被送走的!!我們約定過的,要一起保護他,不能讓他被任何人帶走,包括我們自己!”
白蘭眨了眨眼,這個場景既詭異又奇特。
那些平日裡嚴肅刻闆的修女,此刻喪失理智,瘋狂地為了一個五歲的孩子争風吃醋。
而那個叫江的男孩,卻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毫無反應,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像個精緻、了無生氣的洋娃娃。
在修女們離開後,白蘭鼓起勇氣踏進了房間。
那個孩子擡起頭,黑曜石般的眼睛第一次對上了白蘭的視線。那一瞬間,白蘭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男孩的眼睛太黑了,深不見底,卻又漂亮得驚人。
“......嗨。”白蘭難得地結巴了一下,“今天天氣真好,對吧?”
江沒有回應,轉身繼續擺弄他的布偶熊,仿佛白蘭不存在一般。
白蘭并不氣餒,他盤腿坐在地毯上,開始自言自語:“我叫白蘭·傑索,上個月剛被送到這裡。說實話,這家孤兒院挺無聊的......”
就這樣,白蘭絮絮叨叨了十分鐘,江始終沒有回應。當走廊再次傳來腳步聲時,白蘭不得不離開。臨走前,他悄悄把棉花糖放在了江的床頭。
“明天見,江~”白蘭俏皮地眨眨眼。
這是白蘭與江的第一次見面。
那天晚上,白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個小洋娃娃的形象,以及修女們對他既寵愛又囚禁的矛盾态度。
為什麼要把一個孩子關在地下室?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那個孩子對這一切毫無反應?
接下來的幾天,白蘭趁修女們不注意時溜進地下室。他帶來各種小禮物:彩色玻璃珠、手工折紙、故事書......但江從未表現出任何興趣。
白蘭也發現修女們對江的照顧無微不至——最好的食物、最柔軟的衣服、最溫暖的房間,但同時,她們也嚴格限制他的自由,從不允許他離開那個房間。更奇怪的是,江似乎從不出聲,也不反抗,隻是被動地接受一切。
第六天,白蘭帶來了一本《基督山伯爵》的兒童改編版。
“今天我要講一個關于越獄的故事,”白蘭翻開書頁,繪聲繪色地講起來,“主人公被關在超級黑的地牢裡,但他沒有放棄希望......”
江把小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裡,白蘭看不清他是否在聽。
“所以,”白蘭合上書,笑眯眯地問,“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跑?”
沒有回應。
接下來的幾天,白蘭每天都來問同樣的問題:“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跑?”
而江每次都毫無反應,直到——
第九天晚上,白蘭像往常一樣溜進暗室,卻發現江的狀态有些不同。
男孩站在搭起的椅子上,才勉強夠到窗台,他眺望着窗外殘缺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