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定要長大嗎?”
廚房微暗的燈光下,少年幫襯着洗刷碗筷,他低垂着頭,突兀地開口。
屋外,新年的煙火綻放,鞭炮爆竹的聲音陸續響起,歲歲年年。
青年擰着水龍頭的手一頓,少年不死心地擡起頭,眼眶微紅,固執地望着他:“我就不能不長大嗎?”
青年靜默了許久,輕輕地歎了口氣,溫和的嗓音落下,像一把利刃:“孩子話……”
下一瞬,少年眼眶通紅,他趕忙别過頭,躲進紅圍脖裡,淚珠不停地打着轉,卻硬是不肯掉下來。
青年低眸看着他,指尖微顫。
少年仰起頭,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
他的眼睛濕潤黑亮,安靜的,倔強的,像春雨後破土的春筍。
少年朝青年揚起個笑,桃花眸彎彎,一滴清淚順勢落了下來,“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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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修竹醒來的時候,他感到頭一陣昏沉。
體溫計一測——37.8℃——低燒。
沈修竹覺得有點糟心,他實在不喜歡被疾病影響的感覺。
一生病,他就容易煩躁,對情緒的控制也會弱很多。
而昨晚,221已經趕往時空管理局去檢查漏洞了,估摸着要在那待上一段時間,也不能給自己提供快速恢複的藥物了。
少年啧了聲,抓抓亂蓬蓬的頭發,汲着拖鞋将衣服一把套上。
周姨照常做了早飯,沈修竹打了個招呼,洗漱完草草吃完桌上的紅薯粥,便泡了袋感冒靈喝。
喝完覺得熱,便照常開了個空調,準備做卷子。
糟心歸糟心,但他幾乎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治病态度也敷敷衍衍,大概是醫者最頭疼的那類病患。
失憶後,有一段時間他就是在A區的調度院度過的。
每天,與調度院醫者鬥智鬥勇的同時,又哄騙着221将整理的各種資料傳送給他,以便自己能盡快獲取知識與信息,快速适應外界,為下一次任務作好充分的準備。
盡管……偶然間駐足時,他總能感到一股沒來由的疲憊與茫然。
現在亦是如此。
昨晚大概了解了下小世界的基礎和背景信息,沈修竹便迅速找到了世界任務的大緻方向——推動劇情發展,補全殘缺的後續劇情。
這便意味着他需要在這裡居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要親身實踐和探索。
而作為一名即将高二的華國學生,在這個年齡段,學習是重中之重。
成小山般的作業與卷子堆在書桌上,險些沒把人給淹了。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卷子愛得深沉……
個屁!
失憶兒童就不該挑戰這麼高難度的地獄題!!
十個錯七個,看得他心難受得要命。
沈修竹眼含熱淚,做十道題就悲傷地嚼一塊餅幹。
在嚼到三塊半的時候,他咬咬牙,心一橫給溫微笙轟了個視頻過去。
“給我講!”沈修竹耳尖紅紅,神情卻趾高氣揚,滿臉寫着你要是問我為什麼不會,就刀了你的表情。
溫微笙倒還真沒問什麼,盡心盡力地講解了一個半小時,還順帶将錯題所涉及的知識點全部梳理了一遍。
“先别挂吧,”他開口道,“就這樣,有不會的就問我。”
沈修竹思緒還沉浸在上一道題目上,反應稍慢了一拍,一時沒來得及回答。
片刻後,待他緩過神,看見視頻裡的自己與青年時,沈修竹輕輕一怔。
夏日炎炎,偶有微風拂過,樹枝輕輕晃動,隔着一層手機的玻璃屏幕,他們埋頭做着各自的事情。
在那一刹那,溫微笙似有所察地擡起頭,恰與少年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他的眉眼舒展開來,唇邊帶着一絲笑意,溫和地問,“還有問題?”
“……沒有。”少年嗫嚅着,搖搖腦袋。
錯開視線的一瞬間,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對他,我是不是過于信賴了……
然後再次抓起筆,埋頭寫着卷子。
白日連軸轉地做了七八個小時的題,做得沈修竹頭都暈暈乎乎的。
好在,雖然失憶了,但他腦子還是聰明的。
而且三千小世界的許多知識也是相通的,學着學着,沈修竹便愈發得心應手起來。
沈修竹伸了伸腰,呼了一口氣,他滿意地看着桌面上做完的卷子,如釋重負。
傍晚的餘晖斜斜地落下來,蟬鳴聒噪。
“謝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