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受驚通常會橫沖直撞造成踩踏事件,但陶松雪的這匹馬卻隻是在原地瘋狂甩動,像是被釘住了一般。
陶松雪辛苦堅持了幾分鐘,最終還是被甩了下來。馬腳踩中她的大腿,尖叫聲響徹雲霄。
宋元落的視線從馬屁股上那幾隻眼熟的紅蟲上移開,沒找到趙劍,倒是正好與人群中的九尾對視。
她看見了趙劍從馬旁離開,倒是沒看見趙劍與九尾對話。此刻滿腦子都在趙劍和邈叔的毒蟲上。
邈叔說過,他的毒藥便是千金都不換,除非是相熟的密友,不然誰也不可能從他手裡得到他的毒。而能讓馬匹四肢留力卻始終不離開原地的,這世上除了邈叔誰能做到?
邈叔,趙劍?
“元落,進屋裡來吧。”蕭玉珩忽然開口打斷了宋元落的思考,宋元落轉身才開口道謝,又聽見底下發生了變化。
她扭頭看去,是有人救下了陶松雪。
“老五的人。”蕭玉珩開口說。
宋元落挑了挑眉,正好看見蕭汜殷勤地走上前從自己侍衛手中接過了她。
這康王還真是不死心呐……
“元落——”蕭玉珩本想再勸宋元落進屋,誰知才開口就看見一個茶館小二神不知鬼不覺地跳上了屋檐。
不過他的暗衛還未出手就被宋元落喊住了,“他是我的人。”
“今日之事多謝容王殿下了,元落改日登門道謝。”
說完宋元落将自己頭上僅剩的一支發簪一拔,黑發如瀑落下間她已輕巧搭住了那小二的肩,幾個回旋便順利落到了地上。
蕭玉珩望着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自嘲笑道:“阿福,你說本王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王爺救了宋娘子,怎是多此一舉。”
“她可有的是人救。”
“王爺不正是喜歡宋娘子這點嗎?”
蕭玉珩沉默了一瞬,視線掃過不遠處帶着皇城司的刁琉,薄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還是阿福了解本王。”
“在這汴京,也唯有元落有資格與本王攜手攬月,問鼎九霄。”
……
宋元落和九尾離開人群後便拐入了一間小醫館,宋元落雖然沒有陶松雪傷得重,卻也有好幾處擦傷。
“去打盆熱水,再拿幾塊沒用過的巾帕來。”九尾熟門熟路地從藥櫃裡拿出幾貼膏藥,吩咐小藥童幾句後就帶着宋元落進了後院治療廂房。
宋元落将褲腿挽起後一邊看着九尾熟練地替自己上藥,一邊打量着他的神情。
“你看起來性質不高?”
“遇見了幾個不太想看見的人。”
“嗯?”
“墨鴉和蕭玉珩是你安排的?”九尾沒有直面解答她的疑惑,倒是懶懶掀起眼皮沒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
宋元落挑眉沉默了幾秒,“不是,今日之事我也沒有想到。”
“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信号彈——”九尾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眼眸漸漸蒙上不悅,“還是,你壓根不打算被救。”
宋元落繼續沉默,随後就聽見九尾被氣笑的聲音。
“好啊宋元落,拿自己玩苦肉計。你之前怎麼跟我說的?他蕭滐的皇位我們湊湊熱鬧就行了,犯不着賣力。怎麼,湊熱鬧上頭了?”
“我發現你對我家鄉的方言是用的越來越熟練了。”宋元落扯了扯嘴角,岔開了話題。
可九尾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一把掰過她的下巴逼得她直視自己雙眼,“你曾經說過不肯改變說話方式是因為不想忘記鄉音,你怕你有一天會忘記自己從哪裡來,也忘了自己是怎麼樣的人。”
“我沒有忘啊~你看,我今天不是也沒受傷嗎?”宋元落攤開手晃了晃,然後就呲牙“嘶”了一聲,無語地看向自己腿上被狠狠按上的膏藥。
“宋元落,尉遲硯的死跟你沒有關系。”片刻後,九尾悶聲道。
宋元落斂眸沒有說話,正好小藥童進來送東西,隻是看見他們之間的古怪氛圍也沒敢開口,放下東西就乖乖離開了。
屋内又陷入一陣沉默。
九尾輕歎了口氣,起身沾濕毛巾開始替她處理傷口。宋元落擡眸看着他細心的模樣,心田流過一陣暖意。
她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
“陶松雪想要借淩辱我來給自己立威,可她沒有搞清楚大虞如今的局面,更沒弄清幽薊十六國如今的處境。”
“在内,仁侑帝已是強弩之末,而幾個皇子近期的奪嫡已嚴重激化官民矛盾,百姓對達官顯貴多有怨言;在外雍國虎視眈眈,此番幽國向虞示好,雍國又怎會坐以待斃?”
“她所背負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婚姻,更是幽薊十六國的未來。幽虞聯姻隻許成功,不能失敗,她此行沒有回頭路。”
“今日她若傷了我這個大虞使者,日後談判桌上虞國能占一個先機,我便也能尋機得到好處。”
宋元落十分耐心地剖析自己的心路,可說完卻見九尾隻是淡淡擡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