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心軟的人。
比如當初集團決定改革,旗下五個子公司将被停業整改,數千名員工面臨失業風險,其中有七百職工在企業就職年限超過二十年以上。
這些人若是處理不當必會鬧上熱搜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所有董事都認為不過是每個月出筆閑錢,養他們到退休也損失不了多少,何必鬧得那麼難看。
唯有她毅然決然地拿着隻話筒,孤身一人站在了千人面前。她說她的失業員工安置方案,她受她的謾罵與唾沫。
事後集團成功跻身全球五百強,她也得了個黑心女魔頭的稱号,成為她那些下屬茶餘飯後敢恨不敢言的發洩廢料。
有人說像她這樣一把年紀還沒談過戀愛的老處女,一定是練就了什麼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的殺招,才能封心鎖愛,平步青雲;
也有人說她私下來者不拒,和集團那些董事都各有一腿,說不定還是那位一路提拔她的祁氏當家人的情婦,不然怎麼可能爬到集團總裁的位置。
當然,說她包養某某小白臉,某某小愛豆的傳言更是數不勝數。
可其實成功的方式哪有那麼複雜,不過是狠心罷了,對自己狠心。
自她父母為生計趁夜出山卻失足跌落懸崖身亡,宋元落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目标——活下去。
她隻敢盯着腳下的路,再不敢看周圍的風景。哪怕長大後不再需要領救濟金吃百家飯,根深蒂固的習慣卻已經改不掉了。
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是同情?那對她而言太複雜了,會讓她看不清自己腳下的路,從而像她的父母一樣永遠墜入萬丈深淵。
所以她對陶松雪也絕不可能是因為優柔寡斷亦或是心慈手軟,她隻是不想用那種肮髒的手段赢罷了。對,這樣沒錯,怎麼會錯呢……宋元落躺在山坡上,胡思亂想着。
臨時改變和蕭夕攬的計劃始終讓她隐隐有些不安,可究竟具體不安在哪裡她卻又說不上來。
他們已經離開了獵場,就算陶松雪被幽國侍衛救下亦或是遭了蕭夕攬的魔爪,那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于宋元落而言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在陶松雪身上付出的努力與算計落了空,對蕭汜那邊的計劃是不會有影響的。
她此刻應當好好睡上一覺,養精蓄銳準備天黑後的大戲才是。可一閉上眼,前世那些流言蜚語就又浮現在腦海,明明疲憊至極,卻怎麼也睡不着。
“救命,救命!”
日暮西山時,上官嘉朗終于逃出了獵場,披頭散發狼狽地往仁侑帝所在的内圈跑去。
宋元落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來了。
“九尾沒有跟出來。”邈叔看了眼自己袖間蠢蠢欲動的母蟲,低聲對宋元落說。
他養了一對子母毒蟲,子蟲留給九尾的同時,又在離開獵場前将子蟲的糞便藏在了上官嘉朗身上。
此時上官嘉朗身上子蟲的氣味被母蟲聞到,它卻又聽不見子蟲回應的叫聲,一下子就焦躁起來。
“可能是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什麼意外,九尾謹慎,臨時改變了計劃。”宋元落看了眼身後幽深難測的樹林,輕聲安撫邈叔。
林子裡有濮翊揚和程崮坐鎮,九尾又機靈,她倒是并沒有太多擔心。但是在原計劃裡九尾出來後便可以喬裝混入内圈探聽情報,可此刻他沒有出來,上官嘉朗又已經回到了内圈,如何及時得知裡面的情況對宋元落就成了一個大難題。
“我得想辦法先進去,邈叔你繼續留在這裡等着接應翊揚。”猶豫了幾分鐘,宋元落便果斷下了決定。
邈叔點點頭,什麼也沒有問,隻是叮囑了一句:“萬事小心。”
……
天色漸暗,距離狩獵衆人凱旋而歸也僅剩半個時辰了。但獵場出口是萬衆矚目之地,要想在那裡讓蕭滐将她帶入内圈絕非萬全之策,宋元落直接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内圈裡的慕糯之以及被特許貼身照顧她的桃夭顯然也沒有讓她進去的本事,細數場内衆人,唯有一人能力與動機皆備。
“宋大人,主子說此事好辦,卻也難辦。”
在塞了一錠金子和一袋碎銀後,福公公很快收到“小紙條”急忙趕了出來。見到宋元落先谄媚地讨好一笑,随後才一本正經如此說道。
宋元落沒有和他繞圈子的耐心,冷冷開口道:“有話直說。”
“諾。宋大人也知道,除陛下和娘娘外,裡面的主子身邊隻能跟一個伺候的人,王爺身邊已經有奴才了,實在沒有給大人的位置了。不過——”福公公呵呵一笑,滿臉肥肉擠成一個布滿褶子的月牙,“主子說他的王妃之位尚且空着,這便是那個好辦的法子。”
“你留着,我進去,問題不就解決了?”宋元落給了他一個冷到不能再冷的眼神。
福公公一噎,還未說什麼便見宋元落已經擡腿往裡面走去。一旁看守的侍衛不敢攔也不敢放,求助地朝他投來了目光。
福公公也隻好歎着氣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