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洞内的動靜終于漸漸小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宋元落将自己的臉朝濮翊揚頸窩偷偷挪了半分,有些貪心地汲取着那裡的淡橘香味。
更夫又敲響了鑼鼓,随後響起監工的聲音,“送新人入新房。”
宋元落皺眉半坐起身,不多時便見有人從通道裡擁簇着兩個人出來。
兩人皆身着紅衣,一個男子抱着一個女子,大抵是因為羞赧,女子将臉死死埋在男子的胸前。
宋元落并不認識這個男子,不過她很快認出了這個女子——此人正是白天同他們一起入礦的那個單身女人。
她剛剛經曆了什麼,宋元落想她能猜到。
洞房花燭夜!宋元落一拳砸在地上,死死咬着牙龈,下一瞬濮翊揚覆住了她的手。
“我沒事。”她朝他搖了搖頭,動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即将有事的是他們。”
……
一夜鬧騰,宋元落幾乎沒有睡上幾個時辰。
最後也不知是什麼時辰,監工又敲着鑼鼓把他們都叫醒了,看樣子是得出去幹活了。
宋元落打着哈欠跟着濮翊揚出了籠子,随後就看見錢馍的夫人竟也已經醒了。
“竟然還活着。”監工也很意外,上下打量了淩氏幾眼後就不耐煩地開始催促起二人,“既然還活着就出來幹活。”
錢馍自然試圖說服監工讓淩氏休息,可最後還是以挨了三鞭子失敗告終。
“一個生不了崽子的婆娘。”曾幸然嗤笑一聲,不過很快被他夫人扯了扯衣角勸住了。
宋元落挑眉盯着他夫人看了幾秒,很快冷嗤一聲又懶散移開了視線。
人到齊後幾人就被趕着往另一條礦道走去,才走不久就到了采礦地。
據錢馍說他們平日采礦的地方會比單身男子要好不少,畢竟他們的精力得留到晚上。
“他們進來有五年了,五年裡肚子一直大不了。”趁着監工不留意,錢馍很快找到機會帶着他夫人一起湊到了宋元落身邊,見宋元落時不時盯着曾幸然夫婦,便恨恨啐道:“我呸,報應!”
宋元落笑着收回目光,看向淩氏,“可有何不适?”
“還未多謝娘子的救命之恩。”淩氏說着就要跪下,不過很快被宋元落攔下來。
宋元落也沒說什麼,隻是看了眼監工淩氏便明白了,隻是依舊紅着眼嘴裡感激個不停。
“再靈的藥也隻能治一時,若想養好身子,還得費一番功夫。”
“我們都到這裡了,哪還能去想養不養好的。”淩氏頓時紅了眼。
“我一定會養好娘子的。”結果她一句哀怨哭訴,錢馍倒是聽進去了,抓着她的手說得無比認真,“無論是什麼藥材,我一定為娘子取來。”
“元兒娘子,你說需要什麼,我赴湯蹈火也定為娘子取來。”
“夫君,我不要你死。”
“娘子……”
宋元落:“……”
“這裡可是有什麼采藥或是儲藥的地方?”
“有,幾個頭頭休息的地方都有。”
這洞裡總共有三個大監工,分别被稱為顧頭,張頭,以及向頭,其中顧頭主要負責看管他們,其他兩人平日鮮少露面。
但他們口中的這個向頭,宋元落覺得自己大抵是認識的。
畢竟當初在汴京抓住的運送黃金的負責人便姓向。
“嗚嗚嗚嗚——”洞内忽然響起一陣哭聲,宋元落還未反應過來,衆人已經齊刷刷跪了下來。
她急忙也跟着跪了下來,随後就聽見周圍所有人都磕頭虔誠喊着:“神靈饒命,神靈饒命。”
哭聲……她偷偷擡頭看向四周,随後往濮翊揚那裡挪了幾分,“翊揚,可聽出聲音來源?”
“西北方。”濮翊揚的手指在地上畫了一條線。
她順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隻在那裡發現一個小小的黑洞,暫時看不出有多長。
“神明顯靈了,神明顯靈了……”洞内忽然又沸騰起來。
宋元落扭頭,便見通道方向,一道藍火幽幽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