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夫子忽然睜開眼,笑道:“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不知如何稱呼夫人?”
“夫子喚我元兒即可,日後在這青龍府,我們會經常見面。”宋元落颔首道。
“好,好啊,這礦裡總算來了個有趣的。”乾夫子大笑起來,笑聲引得不少人都起身朝他們這裡往來,甚至包括那個一直在睡覺的黑發老人。
宋元落就這樣又經過了兩處籠中之人的目光審視,很快便到了府外最後一處牢籠前。
籠中之人倒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焦豔豔,以及她口中的假夫君肥石。
顧二在經過前面幾次牢籠時都還谄媚與他們搭讪,偏至此加快了步伐,可以看得出來他有些怕焦豔豔。
焦豔豔同樣沒有開口,隻是緊盯着宋元落的眼神中帶着陰狠的笑容。宋元落看見她的嘴唇無聲動了動,口型是——
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她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他們玩。宋元落收回視線勾唇冷笑一聲,擡腿邁入金碧輝煌的青龍府洞。
洞内正中有一張玉桌,上面擺着一盤未完成的棋局。
棋局看着有幾分眼熟。
宋元落在玉桌旁多站了一會兒,而顧二已經急不可耐地上去同顧蠻兒寒暄了。
宋元落留意到他稱呼她為“主人”。
“你也會下棋?”沒有理會顧二,顧蠻兒倒是主動離開椅子走了下來。
宋元落這才看清她的長相,柔弱外表因一道猙獰的疤染了幾分陰森,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她那雙狹長的丹鳳眼。
眼波非但沒有柔情魅惑,反如孤狼桀骜。
“曾同舊人學過。”宋元落走到執白一側,挑眉看向顧蠻兒,“不知元兒可否向青龍使讨教一二?”
“大膽,你——”
“放肆!”
顧二的話被顧蠻兒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呵斥完甚至就不耐煩地揮手命顧二帶人離開了。
淩霄本一直縮着腦袋躲在宋元落身後,此刻見要被單獨帶走,頓時害怕地試圖湊到宋元落身邊讓她開口将自己留下。
可惜宋元落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坐下從棋盂裡拿起一顆白子後就利落地下在了棋盤上。
“元兒怎知我是執黑子一方?”顧蠻兒絲毫不介意她的無禮,撚起黑子笑盈盈地盯着宋元落。
宋元落微微笑了笑,“直覺。”
“好一個直覺。”
先誘人深入,再囿人于籠中磋磨圍剿,最後以退為進逼人繳械投降。看似溫和,實則陰狠,這是蕭玉珩的棋風。
金礦,蕭玉珩,青龍使,這盤棋過去是誰下的宋元落并不難猜。
“是何人教你的?”随着宋元落最後一子落下,顧蠻兒激動又複雜的聲音響起。
“是元兒在家鄉的朋友。”
“你是汴京人?!”
“汴京?元兒怎會去過那樣富庶的地方。”宋元落搖了搖頭,“元兒是江陵人士,我那舊友亦從未離開過江陵。”
顧蠻兒頓時頹然地重新坐了下來,良久後苦笑一聲,“我真是糊塗了,他怎可能……”
宋元落打量着她的神情,暗自猜測着她和蕭玉珩的關系,試探開口:“青龍使若喜歡,元兒日後願陪您一起下棋。”
顧蠻兒回過神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是江陵人,江陵城如今是何模樣?”
“江陵城……”宋元落斂眸面上露出幾分為難,“人人敬神明,可那守财神——”
守财神,宋元落一怔,終于想起了初進礦洞那日她為何覺得洞中礦神泥像眼熟了。
除了下半身并非獅神,那模樣神情可不是和江陵城那座獅身鬼面的守财神如出一轍?
江陵,顧知州……宋元落偷偷擡眸看向顧蠻兒,果然見她的神情更加恍惚落寞。
“青龍使,元兒,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問。”
“問吧,我準你無罪。”
“元兒做什麼可以離開此處?”
“離開?”顧蠻兒望着她笑了笑,有些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可知這裡是何處?”
“這裡…是礦洞?”
“青龍府?”
顧蠻兒笑着站起身,負手昂首望向上方。
“元兒,這裡,是金淵之地。”
“金淵之地?”
“沒有罪孽,沒有醜陋,沒有痛苦也沒有貪婪的金淵之地,是這世上真正的永生王朝。”顧蠻兒張開雙臂,癫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