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蠻兒同宋元落說過,金淵之地沒有罪孽醜陋,也沒有痛苦貪婪,是永遠不會被颠覆的永生王朝。宋元落以為,這便是她要塑造金淵之地的原因。
因為精神癫狂,因為執念極端,也或許因為那麼一點對蕭玉珩的情誼——至于是何種情誼,宋元落尚且猜測不出。
“她想留在這礦裡,是因為她出不去。”乾夫子捋着胡須,仙風道骨的模樣倒像是在吟詩一般,哪像是在說人八卦。
宋元落挑了挑眉,又想到了她臉上那條疤,“出不去是因為……她的容貌?”
“元兒果真一點就通。”乾夫子樂呵呵笑道,“不過你猜得不對。”
“……”
“世上情愛多為男女交合,雖有少數男子染上斷袖之癖,卻亦願納妾娶妻遮掩。偏偏這顧娘是個折不斷的硬骨頭。”
“她喜歡女子?”
“顧娘及笄那年,有個汴京來的貴人參加了她的及笄禮。不多久,那貴人的随行丫鬟便帶她初嘗了魚水之歡,甚至說服她一同私奔。”
“顧娘父親在江陵手眼通天,自然不可能放她們走,他打死了那丫鬟,将顧娘囚在了府裡,并視自己這個嫡女為邪祟妖孽。”
“青龍使的父親,便是江陵那位顧知州吧?”
“正是。”
“夫子是何人,怎知這麼多細節?”
“老夫曾在知州府中擔任教習先生。”
“……”
“顧知州視顧娘為異類,卻不想被她影響自己名聲,就逼着她嫁人。誰知這顧娘是個性子硬的,為了不嫁給男人硬生生拿刀在自己臉上劃出了那麼長一道口子。”
“男子可喜歡女子,怎的女子就不可喜歡女子了。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喜歡女子再正常不過。”
乾夫子盯着宋元落看了幾秒,随即指着她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娘子啊。”
“夫子,後來呢?”
“顧娘破了相,求娶的人便少了許多,不過其中有一人甚是锲而不舍,後來也終于抱得美人歸,此人便是肖行。”
洞内的勢力昨日宋元落便已經從乾夫子那裡問到了,肖行很大可能就是她在找的那個叛軍主帥。
宋元落皺了皺眉,“因為锲而不舍就嫁了?”
“這老夫便不知了,不過老夫知道一個連顧娘都不知道的秘密——”乾夫子說着神神秘秘湊到宋元落身邊,“肖行一直以為顧娘臉上的傷疤是為了他而劃,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真相。”
“乾夫子。”
“嗯?”
“嚼舌根也是修身養性的一種途徑嗎?”
“比起嚼舌根,我還是更喜歡你創造的那個詞——八卦。”
宋元落扯着嘴角尬笑了兩聲,“後來他們便來了此處?”
“顧娘嫁給肖行後沒多久兩人便離開了江陵,老夫便也沒再聽過他們的消息。一直到幾年前,老夫被抓到了這裡。”
“夫子受苦了。”
“能遇你這小友,也算值得。”乾夫子呵呵笑了兩聲,眼中閃着精光,“老夫的這些八卦,可換幾首詩啊?”
“……”
“乾夫子,還有一人我也想向您打聽。”
“那這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您可知焦豔豔是什麼來曆?”
“焦豔豔?”乾夫子朝門口的方向看去,随即“噓”了一聲,“你離她遠些。”
“她那口音可不是我們這邊的,倒像是雍人。”
宋元落一怔,又想起焦豔豔那日對濮翊揚的那些舉動,如今倒是變得合理起來。
“這礦裡啊,不知不覺中來了不少雍國人。”乾夫子意味深長地又說了一句。
宋元落偏頭對上他的視線,一顆心也漸漸墜了下去。
看來雍國人已經混進來了,動作甚至不比她慢。
……
入夜後宋元落冒險出了趟青龍府,背着藥箱去了單身漢礦洞。
她如今同焦豔豔一樣也可私下自由在金礦内走動,礦洞裡的監工基本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誰也不願得罪青龍使身邊的紅人。
濮翊揚很快被押了出來,看見她渾身幹淨整潔時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
他就知道以宋元落的本事,在哪裡都不會混得太差。
“翊揚。”被濮翊揚突然抱了個滿懷,宋元落一時又驚訝又慌亂,兩頰也很快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