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宮的妃嫔們整齊站成一排,神情各異地看着亭中悠然納涼的謝貴妃。
秋初的太陽仍然有些毒辣,很快就讓嬌嫩的美人們額頭覆上一層薄汗,好幾個身子虛的甚至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站不穩了。
“聒噪。”亭中笑着逗娃的謝貴妃忽然扭過頭,淩厲冰冷的目光頓時将恰才還熱到要中暑的美人們澆了個透心涼。
很快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嬷苦着一張臉朝那個因搖晃腳下發出了踢踏聲的美人走了過去。
那個美人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滿眼含淚地看向謝貴妃,咬着唇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小皇子矜貴,而她們今日竟敢在小皇子遊玩的禦花園發出嬉笑聲,謝貴妃哪能不動怒?
這個美人想到半個時辰前因發出驚擾了小皇子的笑聲而被當衆夾舌的妃嫔,吓得渾身顫抖個不停,連連無聲地磕着頭。
隻可惜她的求饒顯然并未讓謝貴妃動容,老嬷甚至連看都沒看謝貴妃,直接便彎身脫下了她的鞋襪。
很快兩個太監便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身子這般虛,日後怎為皇家誕下子嗣?”謝貴妃輕聲笑聲,陰恻恻的聲音與她看向自己兒子的慈愛笑容顯得格外矛盾。
而身子虛的美人則被強行帶上了碎石路。
謝貴妃愛碎石,尤愛用碎石罰人。陛下寵溺,親自下令為她在禦花園裡做了這條兩路載滿紅牡丹的碎石路。
小動靜過後,禦花園裡依舊一片寂靜。
美人們依舊咬牙流着汗站在亭外,隻盼着小皇子玩累了睡着,他們也好結束這場煎熬的刑罰。
可今日的小皇子格外精神。
難道就沒人能救她們了嗎?
衆美人心思百轉千回,十有八九都在盼着聖駕。這個時辰蕭滐正在處理政務,自然不可能來此處,更何況他向來懶得搭理後宮女人為他争風吃醋的小打小鬧。
不過聖駕沒盼來,她們倒是意外等到了鳳駕。
“元落最喜歡紫藤花了。”孩童般的語氣猶如一陣涼爽的風,隔着老遠也傳到了亭外。
謝窈擰着眉,嫌惡地看向聲音方向。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那個瘋瘋癫癫的傻子來禦花園找紫藤花了。
入秋後紫藤花早謝了——不,自她誕下皇子後,便仗着聖寵将蕭滐當年親手種下的一長廊紫藤花都除了,這禦花園裡早沒了紫藤花。
可那傻子依舊不顧宮人阻攔滿院亂跑。
這個宮裡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人一多便容易生出各種心思。按理說這個傻子是不可能跑出來的,想必是有人知道她今日在這殺雞儆猴,故意将她放出來的。
謝窈看向亭中低着頭轉着眼珠子的狐媚子們,在心底冷哼一聲。
她們此刻想必在心底想,若那個聒噪的人是當今皇後,她謝窈會不會一視同仁?
聲音越來越遠,原紫藤花圃與這裡是反方向,那傻子想必是往那裡去了。
謝窈淡淡地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粉糯可愛的兒子,數秒後垂眸吐出兩個字。
“聒噪。”
她身邊最得力的兩個嬷嬷對視一眼,很快便帶着太監們氣勢洶洶地追着慕糯之的方向去了。
……
“一國之後因聒噪被人當衆剝了衣裙,隻着一身單衣在碎石路上滾了半個時辰”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後宮。
而沒多久,這個消息便被有心之人傳到了宮外衆臣府中。
大虞朝廷又一次震了三震。
消息傳到蕭滐耳中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後了,此時距離帝後大婚的紀念日隻剩兩日。
消息是墨鴉帶回來的,他又一次無旨出了軍營。
蕭滐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因擅離職守罰了墨鴉五十軍棍後,又命人給了謝相爺一道入宮觐見的聖旨。
謝相在衆大臣的矚目中進了禦書房,随後去了謝貴妃的寝殿,嚴厲訓斥了自己這個驕縱的嫡女一番後便出宮回了府。
沒多久罰謝貴妃的禁足聖旨便也下了,蕭滐罰了謝窈三日禁足。
此事便在三日禁足中過去了。
滿城貴胄聽到打探來的結局後唏噓不已,卻也暗自确定了站隊的方向。
不過數月,而今朝中又哪還有慕相人脈,皆以謝相和蕭滐馬首是瞻。
至于那個被碎石紮得滿身是血的癡呆皇後,誰又有空搭理。
沒人知道的是入夜後,那位薄幸寡情的帝王踩着冷月途徑碎石路,看見石子上的血迹終究還是握拳停住了步伐。
兩日後的夜晚,蕭滐終于踏入了那個久未前往的寝殿,寝殿上他親手題字的牌匾甚至已經落了灰。
牌匾上,刻着悅鳳殿三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鳳兮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