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言兩語哄得小精靈們快活起來。這不難,有先前和多比交流的經驗,即使有一點表演的成分,小精靈們也看不出。家養小精靈思維簡單,而且幾乎樂意幫助學生做任何事。
“鄧布利多教授給我們提供了食譜。”盧比的情緒穩定下來,用茶巾的一角擦擦眼睛,“先生能夠喜歡真是太好了。”
“那麼,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是哈爾.波特,她是赫敏.格蘭傑,她對家養小精靈的生活方式很感興趣。我們可以參觀一下這裡嗎?如果你願意陪我們聊會天的話。”他和顔悅色地說。
“盧比很榮幸!“小精靈尖叫道。這次是快樂的。其他小精靈也不再用奇異的眼神看着他們,笑容重新回到它們臉上。
“先生想從哪裡開始呢?“盧比問。
哈爾先看向赫敏,她不說話了,正咬着嘴努力掩飾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大概是家養小精靈不肯理解她的好心,卻同時對哈爾熱情到點頭哈腰,戰戰兢兢的地步,而他甚至沒幹什麼,隻是說了幾句符合它們心意的話。他猜想家養小精靈腦中森嚴的等級理念給了赫敏一個嚴重打擊。她以為自己能夠點燃星星之火,忽略了草地本身是潮濕的這一事實。
“從宿舍開始,謝謝你。“他說。
參觀完所有的地方隻用了不到半小時。家養小精靈和學生一樣,有自己的宿舍和休息室。霍格沃茨在住宿上沒有苛待這些小小的員工。哈爾相信他初步取得了其中幾位家養小精靈的喜愛,它們熱情地把他們送到門口,并塞給他們一些特别的法國甜品。
門把手變回了綠色梨子。
“比我想的要快。“他一邊用魔杖施一個咒語查看時間,一邊把食物穩妥地塞進口袋,”離宵禁還有一刻鐘,我們速度快一點就用不上隐形衣,在有攝像頭的基礎上,我們最好盡量保持出入記錄——嗯,赫敏?“
昏暗的走廊裡傳來一聲壓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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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覺怎麼樣?”
“沮喪。”赫敏說。
挂鐘指向十二點,格蘭芬多的休息室空無一人。他們坐在壁爐邊的地毯上,她抱着膝蓋,因為剛剛大哭了一場而眼眶泛紅。繼赫敏怒打馬爾福之後,他又見識到了赫敏的另一面。他幾乎不記得赫敏上一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斯内普的刁難算一次,可她及時調整了;再往前好像是他剛從石化中恢複,所以她比較激動,這肯定不算。
“家養小精靈不接受你的好意,你也用不着這麼傷心吧?“哈爾問。他把小精靈送的食物整齊地擺在茶幾上,并從茶壺裡倒了兩杯熱茶。這應該也是負責格蘭芬多休息室的小精靈提供的,保證學生們有足夠的水喝。
“我不知道怎麼幫助它們。我覺得我太無能無知了,我對自己感到憤怒。”她低頭擦了下眼睛,“你能明白嗎?家養小精靈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但不管是巫師還是它們自己都對此毫無知覺。而且,噢,天哪,連霍格沃茨都會發生這種事——”
“你對它們的感情代入的很深啊。”哈爾說。她的每個觀點都是站在小精靈的視角裡,他知道她是個善良的且共情心很強的人,但這麼做對她自己的情緒沒有好處,也不能幫助她理性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他還意識到她似乎有些焦慮不安,這在總是表現得很堅強的赫敏身上是不常見的。他覺得這背後肯定不隻是小精靈的問題。
她聽出了他的疑問。
“也許是因為我覺得我和它們有一些共同點吧。”她沉默了一陣子,“有時我覺得它們的處境就像是我的處境。”
“我不明白,哪個方面?”
赫敏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哈爾使自己的神情更真誠一點,讓她相信她說出問題後不會收到“這算什麼”的答複。
“血統。你和哈利,羅恩都不會有這種困擾,我想這是屬于我的一類問題。”她咬了下嘴唇,在哈爾開始皺眉之前解釋,“我當然不會為我的出身感到痛苦,事實上我很自豪,因為麻瓜也不比巫師們差。但那些人,他們看待我們就像對待家養小精靈,我們在他們的血統鄙視鍊上屬于最底層。我想這就是我容易對小精靈感同身受的原因,我看不出馬爾福對待我和對待多比有什麼不同,就像是,他們想讓麻瓜和麻瓜巫師也成為奴隸。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說的嗎?他說像我這類人的好日子就快結束了。”
“他真的這麼肯定?”
“是的。”
“那麼,你給了他一巴掌之後,他就不這麼想了。”哈爾輕快地說,“讓赫敏.格蘭傑給他當牛做馬?他會被收拾得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赫敏給了他一個帶着淚水的淺淺的微笑。
“其實我也很驚訝,我竟然真的動手了。你知道,作為一個學生——”
“——不應該在走廊毆打同學。”他寬容地點點頭,流暢地背誦道,“因為這是不正确的,錯誤的,失去理智的,粗魯的,野蠻的,違反校規的,會被開除的——”
聽到一些熟悉的詞語被複述,赫敏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手臂。這些都是她一年級時什麼都不懂,高高在上拿來教訓同學的話。有些她先前也常常挂在嘴邊,比如“違反校規”。
哈爾輕輕動了下胳膊,沒有躲開,比起她對付馬爾福的表現,這點力道還不如克魯克山,起碼它是真的會從窗台起跳,像個二十斤重的鬼飛球砸進他懷裡。
“别為馬爾福生氣。他是個膚淺的,欺軟怕硬的小傻瓜,隻曉得重複爸爸媽媽說過的話。需要有人教教他怎麼表現得禮貌點。比起耳光,下次考慮一下上勾拳,怎麼樣?給他一個沒辦法張嘴的下巴。”
“那就是你讓他害怕的方法,是嗎?”赫敏小小地笑了一下。馬爾福從不會在周圍沒人能給他撐腰的情況下對哈爾出言不遜。她把腿伸直,靠近壁爐的火焰。“其實,馬爾福隻是一小部分。在世界杯期間發生那些事後,我覺得有些……我的意思是,受到傷害的是麻瓜管理員羅伯特一家人,他們被吊在空中,被折磨。我以為這不會對我造成太多影響,至少我不認為我會太憂慮。”
“但還是存在,對嗎?”
他認為這就是問題根源。最近一年裡發生的跟食死徒相關的案件太多了,他們又都是純血主義者,無形間将社會環境弄得十分緊張。對一個麻瓜出身的巫師來說,他們能夠更明顯感受到氣氛的變化。經過密室,食死徒越獄和世界杯,隐形的壓力一點點積壓在赫敏心中,當她遇到和她同病相憐的人或者神奇動物時(尤其這件事發生在她心目中最為公正平等的霍格沃茨裡),壓抑着感情爆發,促使她近乎偏執地想要去拯救家養小精靈。因此,一旦小精靈沒有給她正面的反饋,她的那些情緒便反過來産生無力和焦慮,使她短暫地崩潰了。
他向她指出這一點,赫敏承認了——不大痛快地。
“是有這些因素影響,但我依然覺得家養小精靈的權利需要被重視。”她強調道,隻是态度不再那麼容易激動了。
“你說的對。可是強行給小精靈灌輸它們需要自由,作用有限。就像你不能一天之内建起倫敦大橋。”哈爾将一杯茶和點心遞給她,“請,我看到你今晚是怎麼折磨一盤肉餡羊肚了。拒絕從家養小精靈那裡獲得食物也不是好的抗議方法。”
赫敏瞪了他一眼,有惱羞成怒的成分。她接過食物,揉了揉鼻子,悶悶地說:“你不用提醒我之前有多愚蠢——我想應該去圖書館查資料,看看有沒有合适的辦法來提高家養小精靈的權益。”
“愚蠢?我難道有這麼說過?”哈爾對她的指控提出不同意見。
他自己不是那種有金子般心靈的人,但不妨礙他對這類人抱有好感。許多時候他做事順利正是借助了這些人的微小善意。當然,他不會告訴赫敏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容易被忽悠,那就太煞風景了。
“一個善良的人為了她的善心所作出的行為,也許是無用的,但絕不是愚蠢的。”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她擡起眼睛。她的睫毛還濕漉漉的,嘴唇卻已經向上揚起。“那你……願意幫忙嗎?不用花太多時間,在你有空的時候就行。”
“可以。我想我會的。”哈爾沒有猶豫地回答。在了解了家養小精靈背後的擔憂和這件事對赫敏的意義後,家養小精靈的重要性随之上升。赫敏總是堅定不移地幫助他,因此在她有需要時他不會說“不”——盡管這不意味着他對家養小精靈抱有更多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