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花錢封口,許柏安皺了下眉:“用不着。”
“上班開小差也不算什麼事,但你寫這個能給你帶來多少收益?”他冷不防問。
溫杭一口氣梗住,雖然不願承認,還是實話說:“負二十。”
“溫杭,你對自己什麼定位?”許柏安把紙塞進她懷裡,稍帶愠色:“你每天都很閑?與其浪費時間寫這些,不如多接幾個項目。”
話紮心,溫杭再次梗住,又覺得他說得沒錯。
看他不打算追究,她大着膽子問:“那我還能繼續寫嗎?”
許柏安眉眼微壓,懷疑她身上的筋骨是鋼鐵做的,光犟還不夠,食古不化。
“關我什麼事?”他不愠不火:“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
溫杭眼尾往上揚,帶點雀躍:“謝謝。”
她抱着紙走出辦公室,一路上思考。
誰不想一夜暴富?誰不想立刻成功?
但小說真的是沉湎空想嗎?獲益多少未可知,對她來說,是她價值體系中某種精神寄托,以及重返過去的遺憾。
幾頁紙被她随意揉進包裡,溫杭拎着包去等電梯,下樓的時候思緒不自控,抽絲剝繭的時候,腦袋裡全是許柏安那張臉。
恍惚間,想起跟他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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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好了下午四點,溫杭因為給師姐當模特而遲到,衣服都還不及換,趕到地方時,遠遠看見一個高挑峻拔身影,伫立樹下。
周圍沒什麼人,溫杭自然而然認為眼前的人就是跟她抽中一組的搭檔。
她小跑過去,抱歉說:“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記得那天陽光溫柔,她擡眼,細碎白光揉進目光裡,慢慢看清許柏安的臉。
他面容清俊,眉眼冷厲,沒什麼表情但周身帶點困郁,一股不好惹的壓迫氣場。
許柏安擡眼看她,沒懂:“我們認識?”
溫杭輕抿唇瓣,迷茫:“你不是叫馮聰嗎?”
許柏安蹙起眉頭:“不是,我也在等他。”
“啊?”溫杭有些摸不着頭腦,“你是他什麼人?”
許柏安盯着她:“你又是她什麼人?”
誰也不肯退步,跟打太極一樣,僵持了會,溫杭把活動的事情如實告知。
他聽完臉上不太好,一言不發地拿手機撥電話。
兩人各站一邊。
溫杭穿着漢服,秋風撲刮過她眼睫,頭上發帶被風吹打在臉頰上,極其狼狽。
側眸看許柏安,他聽着電話,闆沉的臉大概在跟電話裡的人算賬。
捕捉到她視線時,他目光眺了過來。
冷倦且幽深的目光,溫杭怔了一瞬很快偏開眼。
沒過多久,他挂了電話走過來,十足公事化的語氣:“任務是嗎?需要我做什麼?”
明明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是一副不太所謂的模樣,像空曠山野間随性的一股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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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電梯,溫杭剛拐進樓下大堂,思緒被徐珊打斷。
“好久不見,溫杭。”
一個妝容精緻的女人徑直朝她迎面而來。
是她在北京的銷售同事徐珊,因為業績鬧過不愉,兩人不對付,溫杭沒想過會在總部遇見她。
溫杭停下來露個标準微笑:“好久不見,你是來出差?”
徐珊撩了撩頭發:“北京分部要從廣州調人過去,我正好回來就過來辦交接,我結婚了,馬上就要離職。”
溫杭點頭:“恭喜。”
“你在總部混得不錯?”徐珊上下打量她一眼,含沙射影:“對了,你現在跟普達的吳總還有聯系嗎?我記得他那會兒很喜歡你,飯局上拉着你喝酒呢。”
話裡藏針,溫杭聽得不舒服,但沒有絲毫變臉:“百航跟普達有工作往來,僅此而已。”
徐珊挑了下眉,不懷好意道:“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她自己戴有色眼鏡不自知,非要往人身上貼标簽才能找到認同感。
“你覺得我掩飾什麼了?”溫杭笑了笑,聲線淡淡:“珊姐既然要結婚了就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什麼吳總張總的就别惦記了。”
被戳中,徐珊立刻惱了:“你胡說什麼,誰惦記了?”
溫杭懶得跟她廢口舌,反正以後也不會見,她找了個理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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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清閑日子,陳國華出差回來,早上本部開會,許柏安也在,宣講完近期項目安排,布置任務。
其中有一個項目是許柏安親自帶隊,為衆虹集團上線管理系統,涉及的模塊衆多,需要組建團隊。
許柏安:“團隊分四組,除了本部還有其他部門,項目難度跟工作量都不低,近期會選人。”
他的用人标準高,陳國華想為其他員工争取:“先來輪報名?有意向的積極性高,但最終名單還是許總你來定。”
許柏安點頭:“可以。”
陳國華笑了笑:“如果自身有意願的可以找溫杭報名,今天下午截止。”
開完會出來,大家都在讨論,不少人給溫杭發私信報名。
劉嘉問她:“你報嗎?”
溫杭點頭,大型項目可以裝點履曆,何況還有獎金拿。
“你一起嗎?”她問。
劉嘉家境殷實,工作隻為挂社保和不在家裡當廢物。
她搖頭:“我們是新人,這種項目選我們的幾率不高,而且肯定得瘋狂加班,我才不為蠅頭小利折腰,我要努力發揮‘便宜沒好貨’的打工仔心态!”
“是這樣說,”溫杭眼睛亮了亮:“但這項目大型,有錢,不便宜。”
劉嘉洩氣:“那你卷吧,我要擺。”
“行吧,”溫杭笑了笑,打開PPT看資料:“我先試試。”
眨眼到下班點,她把名單打印下來送進許柏安辦公室,陳國華也在裡面,他們在談衆虹立項事宜。
許柏安翻了翻,在最下面看她的名字:“你想參加這個項目?”
溫杭點頭:“想試試。”
許柏安拒絕得直接:“大型項目不是拿來給你們新人試手的。”
溫杭頓了下,沒忍住回嘴:“早上經理沒說限制新人。”
“是啊,”陳國華插一句嘴:“許總,馬太效應可不是什麼好事,不止是溫杭,部門裡的新人早晚也得獨當一面,總得給機會,才好知人善用。”
溫杭點頭,毛遂自薦:“誰都有新人的時候,我正是因為沒有跟過大型項目,才更想有機會嘗試……”
許柏安擡眼:“那你說說,為什麼想跟這個項目?”
如果面對别人,溫杭會舌燦蓮花的編出自我鍛煉這種鬼話,但在許柏安面前,她懶得裝:“當時是,獎金豐厚。”
陳國華聞言皺眉:“你們年輕人思想太浮躁了。”
溫杭不覺得難以啟齒的,錢才是打工人最好的驅動力,而且許柏安自己不也說,讓她多接項目嗎?
許柏安扯了下唇,不知道該說她實誠,還是天真?名單擱回桌面,他說:“行,下周的啟動會你跟謝峰負責,如果我滿意,你就是衆虹項目的一員。”
沒明确答應,但起碼是個機會,溫杭禮貌莞爾:“謝謝許總。”
“别高興得太早——”
許柏安目光将人擒住,清寒聲線像提醒也像勸告:“跟我做項目,沒你想象中那麼輕松。”
頭上白熾燈将她白皙面容照得發亮,溫杭停了會颔首:“您放心,如果有機會跟許總的項目……”
她笑了下,碎光在眸裡跳躍:“我一定會認真努力的。”
聲音清晰且堅定,将她身上固有的那股溫韌發揮到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