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強度讓溫杭吃不消。
對方提了一堆改動需求,過于不合理的被許柏安直接pass掉,剩下的是兩方在拉扯。
專業術語外加公司風控政策,溫杭聽得頭暈,像一口吃成大胖子,明顯消化不良,好在在北京那一年,她别的學不會,裝腔作勢是必備技能,應付的空口話張口就來。
中場休息,抽煙倒水的都離座了,會議室裡隻剩她跟許柏安。
有幾個不明白的點,溫杭趁機問他:“衆虹的要求那麼多,如果真按他們說的改,時間和技術成本不會超預期嗎?”
“不會全按他們改,”許柏安在翻資料,開了一天會,他眉眼間有疲憊:“系統版本更新必須基于大衆需求,不在規劃内不管,真的談不攏,他們可以買系統框架,再找工程師二開。”
溫杭沒明白,順着話題往下:“那為什麼不直接請我們的團隊來。”
許柏安淡淡,舉重若輕道:“當然可以,但個性化開發,得讓商務報價。”
溫杭一下頓悟,他們想花最少的錢達到最高效,所以合同要求百航團隊做出改良,而百航根據價格預估保守開發,看似需求扯皮,實際上是在合同範圍内的互弈加價。
她不吭聲,腦袋瓜在轉,許柏安突然擡眼看她,肅然告誡:“知道什麼叫說多錯多嗎?在我的團隊裡,别把你以前那套邏輯帶到現在的工作上。”
溫杭一頓,受教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需求記錄呢?”他問。
溫杭看了眼自己的電腦:“做好了,我現在發。”
發到群上,許柏安打開在看。
溫杭戰戰兢兢問:“許總,有問題嗎?”
“還可以。”他客觀。
無論信息賦能,還是對方提出的模塊進階,一些空泛詞彙被她結合實際需求概括得精準,手腳利索,思維敏捷,表現算可圈可點。
他的還可以,起碼在及格線往上,溫杭稍松了口氣。
晚上在酒店借了會議室緊急遠程視頻,跟總部的技術人員在商定方案。
開到很晚,退出邁聆會議那刻,溫杭腰已經坐不直。
出去的時候溫杭一張臉困倦,沒看見外面的玻璃門,腦門磕上去疼得眼角濡濕。
張嘉俊發出鵝笑聲:“你懵盛盛,看住點啊。”
許柏安不動聲色皺眉,推開玻璃門,示意她走出去,坐電梯上樓,他們住在同一層,但溫杭的房間在走廊最裡面。
張嘉俊最先找到房間跟他們say bye,溫杭打着哈欠往前走,餘光裡發現許柏安一直跟在她後面。
她狐疑,回頭指了指問:“你的房間不是就在那嗎?”
許柏安默一秒:“你确定你現在的狀态,沒有走錯房間的風險?”
溫杭讪讪:“……”
回房間洗漱完,倒下去睡了五個小時,第二天又是新一輪戰鬥,溫杭協助工作完成得吃力,但這趟下來,學到不少。
馬不停蹄的三天,熬了兩個大夜總算談攏,按照計劃最後一天要到分公司參觀,許柏安臨時改行程,給他們放了一天假。
溫杭躲在酒店睡到中午,下午開筆記本電腦收尾工作,她習慣新建一個TXT記錄,查漏補缺的同時複盤這些天遇見的問題。
隻是下午接到一個電話,廣州号碼。
“你好,請問是溫杭嗎?”對面是個男聲,聽上去年紀不大。
溫杭胸口沉悶,站起來去拉窗簾:“是,你是?”
“我叫溫榮,是你弟弟。”
溫杭臉色刷一下白了,眼尾稍擡:“你打錯了,我沒有弟弟。”
電話當場挂斷,但對面不罷休,響了一聲又一聲,溫杭聽得胸口發悶,再次挂了,把号碼拉進黑名單。
她深呼一口氣,用電腦上網想轉移注意,大數據給她推送了鄧麗欣的《黑白照》MV。
溫杭神情漠然,聽着歌詞扯了扯嘴角,真他媽應景。
擱在旁邊的手機震起來,她拿起來看,對面換了個号碼發來短信。
「溫杭,爸想見你,好歹父女一場,你難道真要那麼狠?」
溫杭劃手機的指骨僵直,眼眸冷沉,稍用力把手機倒扣桌面。
出生的時候嫌棄她是賠錢貨,現在臨了想認回來,當她是什麼?想扔就扔,想認就認?
不想陷在無關緊要的事裡,她看眼時間,該吃晚飯了,想着順帶出去逛逛。
從行李箱翻衣服,拿了件森系吊帶連衣裙,長款的,配米白色針織衫,換好後看鏡子裡的人臉色白得吓人,又動手化了個淡妝提氣色。
下樓後遇見許柏安。
他穿得休閑,站在門口等車,溫杭走過去跟他打招呼:“許總要出去?”
“出去吃飯。”
許柏安掃她一眼,看得出她收拾過,視線往上落進她幹淨的圓瞳裡:“你去幹嘛?”
溫杭小聲:“我也吃飯啊。”
許柏安問:“去哪吃?”
她搖頭,一臉索然:“不知道。”
來出差的,溫杭沒做攻略,想着随便在路邊找一家算了,又瞥了眼許柏安忍不住問:“許總約了人嗎?”
許柏安:“沒有。”
叫的車來了,他看一眼車牌,回頭看溫杭:“一起吃?”
“好。”溫杭沒猶豫,跟着他上了車。
兩人坐進後座,許柏安低頭看手機,應該在找店,又問她:“想吃什麼?”
“面可以嗎?”這是她腦海裡唯一想到的食物。
許柏安跟司機報了個地址,直接開去了家老字号面館。
店開在燈火闌珊的地方,環境整潔幹淨,周圍來吃的本地人挺多,時不時能聽見一兩句地道的上海話。
看他熟門熟路,溫杭問:“你不是第一次來嗎?”
許柏安把菜單遞給她:“以前出差來過。”
溫杭點了碗招牌豬肝蛤蜊面和虎皮蛋。
菜上得很快,她餓了,自己調了點醬料。
面條口感勁道,蛤蜊鮮甜,可以自行加醋或醬油配,面不夠還可以免費續面。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安靜沒說什麼話。
溫杭想刷短視頻,怕不禮貌擡眼問他:“我可以玩手機嗎?”
拘謹得有些過頭,許柏安冷冷看她:“你第一次跟我吃飯?”
溫杭想也是,默默拿手機出來玩,餘光瞥了眼慢條斯理吃飯的許柏安,覺得自己可以去網上答,跟領導成了飯搭子是什麼樣的體驗?
許柏安吃到一半起來接了個電話。
“不是在上海?”對面的郭淮饒有興緻,扯着嗓子問:“晚上有個局,你來不來?”
許柏安站在窗邊,側眸看慢騰騰吃面的溫杭:“沒興趣。”
郭淮笑了笑:“你這就沒意思了,晚上這局有重要人物。”
跟他打啞謎,許柏安不耐煩:“說重點。”
對面害了聲,直截了當:“實業周總,前幾年玩票性質投了百航,現在手裡還有一些股,你想跟姓黃的分庭抗禮,不做點什麼?人還有下半場要趕,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許柏安聞言,微眯了眯眼:“等着。”
等他回來,溫杭已經吃完,她用手托下巴,在觀察周遭的人和景,睫毛撲眨,清冷的臉上帶不常見的俏皮。
他接完電話回來買單,着急要走。
溫杭茫然問:“你有事嗎?”
“有個私人聚會,”許柏安在她臉上捕捉到點怅然神色,不自覺問出口:“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溫杭沒這樣想過,但被他問起來,居然鬼迷心竅地點了下腦袋:“可以嗎?”
踩過界的話出口,她歸罪于今晚的微妙氛圍。
“我是想,”溫杭小聲找補:“反正也無聊……”
“可以。”許柏安看她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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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車到了一家私人會所。
溫杭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大堂裝修是金碧輝煌的豪氣款,頭頂的水晶吊燈,帶出宮廷奢華風。
進去的時候許柏安報了個名字,服務員滿面笑容,領着他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