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學期無疑更緊張。恨不得把所有時間壓上去,吃飯争分奪秒,喝水用超大容量的水杯,倒兩次就能喝上一天,桌上有角落放着提神清涼油,課間十分鐘猶豫是去找老師答疑,還是再多測一道題的解答時間。
即将到來的第一次模拟考,最接近高考難度的測試,是對大半年準備的檢驗,也是對自己的一次摸底,每個人都焦慮不已,但也期待。
兩天考試在第一場春雨裡結束,走出考場,天放晴。
四份試卷折磨得人筋疲力盡,卻被映着陽光的水灘治愈。不知道誰先帶的頭跳進水灘裡,一層水珠濺到徐澄月,她失魂般站幾秒,腳用力踩進水灘裡濺回去。這像個信号,解壓、發洩、放松,而後一群人加入這場混戰,到處都有水珠、尖叫、大笑和陽光。
每個人的鞋都濕了,每個人濕漉漉的心情,都被太陽晾幹。
一模成績在一周後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前十名照舊是20班,俞麒已被保送北大物理系,這學期清閑不少,不用參加任何考試,與他不相上下的方之斂穩坐第一,一模一舉拿下市第一,省第五。
徐澄月有悠閑人士俞麒一路保駕護航,數學攻克110大關,成功考進年級前50,按往年分數線,一本線綽綽有餘,再多考個10-20分,可以夠上重點大學。
嶽清卓和她實力相當,隻剩江韫北,拼死拼活努力這麼久,勉強夠到一本線。
眼見和夥伴們距離越來越大,他挫敗不已,像褪出醜陋翅膀的蠶,一頭悶在蠶繭裡不肯出來。倒不是因成績不如他們而自卑,自知對學習不太上心,從沒想過要到他們那樣的高度,隻是起碼得在他們所在的圈子裡,哪怕在邊緣,可惜努力不見成效。
但他是個心性好的,也能聽進别人的勸慰,徐澄月一句“江韫北,你這次進步了十個名次呢”,就乖乖扯開蠶繭飛出來了。
重新來過,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苦頭得成倍吃,一來二去,又把自己給折騰病了。
江媽在電話裡聽江菀描述他的病況,急得當天晚上趕回來,守了幾天等他恢複,打算趕回去。
帶病的江少爺成嬌氣包,心生不舍,想去送她,被一夥人攔下。
江媽見狀,也有些不忍,隻好留多幾天照顧他痊愈。沒敢等他放學,白天偷偷離開,江菀去機場送她,塞給她一張銀行卡,她沉默收下。
病後生龍活虎,江韫北準備繼續作戰計劃,身邊幾個人卻擔心他再把自己造壞了,嚴管他的學習和作息,每天拉他去鍛煉身體。
徐澄月把他往足球場上推,拿以前他的話教育他,“還說我呢,現在自己不也是一坐一天,眼睛和脖子不要了?抵抗力也差了,隔三岔五生病。”
江韫北滿足她,颠幾下球,“哪有那麼差,本少爺現在上去踢一整場都不帶累的,這不是時局所迫嘛。”
懶得聽他狡辯,徐澄月直接把人交給他們球隊,在樹蔭下等着。
杜可頤跑完800米回來,坐在她身邊歇氣,看着場上奔跑的人和逐漸熱鬧的場邊,笑着打趣:“江隊長重出江湖了?”
徐澄月眼不離題,“再不出江湖,寶刀就要生鏽了。”
“江隊長這一年雖然少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有他的傳說啊,”杜可頤拎出來一袋東西,“瞧,這才剛出來,就有人聞着味來了。”
徐澄月用筆扒開袋子,裡面有藥、牛奶、鈣片、核桃、彩色的對折再對折的紙,她不解地看向杜可頤。
“我話劇社一個學妹讓我轉交的,喏,邊上穿紅外套那個。”
徐澄月順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學妹眼盯場上,面帶微笑,手裡握一瓶水。人都來了,怎麼不自己給。
杜可頤說:“怕他不收嘛。”雖然轉交的大多也不收,收了也是分給周圍人。
“哦。”徐澄月看回題目,文字和數字變成一片彩色。
“哎,他們停了,正好拿過去。”
“可頤!”徐澄月第一次發現舌頭不受大腦控制,“别給他了。”
“啊?”
“要高考了,學習的時間都還沒呢。”哪有時間應付這些,這話沒說,但再說下去就要出事了。
徐澄月阖上練習冊,帶上自己的水杯,跑向足球場,和他們聊開,問東問西,不經意露出水杯,等江韫北一句“渴死了,水給我”,她不太情願地遞過去,惡聲惡氣的:“記得打滿還回來。”
還在樹蔭下的杜可頤,目睹一切,再看看周圍,樹還綠,木棉花還開着,鳥也在不停叫,别有深意道:“哦,春天還沒結束。”
進入百天,誓師大會結束,時間像按了倍速。
二模考完,江韫北在堅持不懈和“四大護衛”幫忙下,考進100名内,比一模多了三十分,終于在一本線上冒頭。
下晚自習,在徐澄月家吃宵夜,得知他進步不少,徐媽大力誇他,詢問他的進步感想。
江韫北從鍋裡擡起腦袋,煞有其事地咳兩聲,拿漏勺當話筒:“首先,我要感謝我的戰友,是他們不分晝夜幫我解難答疑,其次,我要感謝我的阿爺姑姑、徐姨徐叔、方姨方叔,還有屏姨,對我身體上的支持,好吃好喝養着我,最後,我要感謝我爸媽,雖然沒在我身邊,但給了我最大的支撐。對了徐姨,我媽最近給你打過電話嗎,我打了好幾次都沒接,我爸也是。”
江媽說到做到,最近能每月回來一趟,雖然待不久,但不至于像去年,兩三個月見一次,但江韫北奇怪的是,他爸從沒回來過,不是出差就是公司臨時出了事需要有人料理。前面倒還能通電話,四月份開始,就沒打過。
“打,打過啊。”徐媽避開他的視線,給他們切芒果,“你們呐,兩邊都忙,時間又對不上,他們有時就打到我這來,我說你很好,學習用功,吃得也多,壓力什麼的,也沒有,我沒說錯吧?”
江韫北贊許地給她豎拇指。
徐媽笑了笑,“他們說最近又有比大單,才沒能回來,但讓你放心,做完這筆他們就休假。”
“行吧,沒事就行,我還以為他們出什麼事了。”他埋頭繼續吃馄饨。
怕他不開心,徐澄月岔開話題:“你剛剛感謝了一堆人,怎麼不感謝自己?”
江韫北喝掉最後一口湯,揉着肚子長舒一口氣,“感謝自己做什麼,本來就該我做的事。”
徐澄月摸烤鴿一樣摸他腦袋,“覺悟很高嘛。”
幾人幫着收拾好碗筷,各自回家。
睡前,江韫北又給父母打一次電話,這回接通了,他開心得很,和徐媽聊起最近的事,沒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怕他們挂心。通話最後,他反應過來江老闆又沒出聲,“我爸呢?”
等了一會,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小北”,江韫北咧嘴,正要順着好好“質問”一番,聲音換成徐媽,說又給叫走了。沒辦法,隻好讓他們注意身體,便挂了電話。
試卷攤在書桌上,想繼續做,卻不斷想起剛剛的電話,心裡莫名不舒坦,猶豫着再打一次,房門被敲響,他姐狗狗祟祟貓着身體,問可不可以進來。
江韫北翻個白眼回應,“你林志玲附身?”
嶽清卓恢複本性,豪爽地踢開門,跳到他床上,滾了兩圈,覺得他的床舒服,說今晚和他換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