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對,皮影童女,我?”
“哎呀不對,我到底是誰啊!”
她自己都搞不清了。
夜昙氣鼓鼓的。
“昙兒……”
為什麼她總是能在這種沉重時刻逗得他想笑。
此時的玄商君還沒有預料到問題的嚴重性。
也忘了夜昙還能讓他在開心地暢想未來的時候哭出來。
“所以……”夜昙還在努力思考着自己的身份,“我就是個充靈力的皮影娃娃咯?”
充滿了靈力就能動,不充的話就會跟個活死人一樣?
好慘啊……
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嘛!
皮影昙有點委屈。
“那這和之前有什麼區别?!”又是這樣!要靠他一直維持。
“不是的,不用一直。”隻要拿血充盈她的身體,再用虹光寶睛鎖住這些血液,應該就能行動如常了。
所以他才說像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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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望了望空中雷雲。
距離玄商君去前屋探查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這雲雷也漸漸濃重。
昙兒……是不是很傷心呢?
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情況?
焦急的青葵終是放心不下,提起裙擺,向着嘲風與夜昙所在的書房走去。
“昙兒!”青葵解了少典有琴設下的門禁。
她剛想提起裙子想沖進去,就和還在拍門的夜昙撞了個滿懷。
“開門——姐姐!”不得不說,夜昙的确是有點懵,直到青葵拍她肩膀的時候,她才猛地醒過神來。
“姐姐你沒事吧!”夜昙猛地抓住了青葵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她。
那一瞬間,盡管青葵早已知道内情,但還是有些緊張。
“我怎麼會有事。”
她定了定神,繼續裝作驚訝至極的樣子,“昙兒,老遠就聽你喊叫,這是怎麼了?怎麼來這裡了?”
“……姐姐我……我……”事情太複雜,搞得她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夜昙晃了晃腦袋,“是這樣的……”
“姐姐你快來看,沒有情那家夥居然要殺爹……還有……你”,說着說着,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都是我不好,我……”
“昙兒,你先别急,讓姐姐看一下。”
青葵趕緊施法,将嘲風安置在書房備用的榻上,開始替他把脈。
趁着夜昙不注意,她又将事先就準備好的丹藥直接塞進了嘲風口中,開始解開他的衣襟,查看傷口。
傷口确實如他們之前約定的那樣,流血的效果很到位,但實際上卻不是很深。
當然了,全程,某沉淵惡煞都美滋滋地享受自家親親娘子那無微不至的照顧。
雖是受了點小傷,但還是值的。
嘲風心中暗爽。
她的手還是如此柔軟……簡直讓他心猿意馬。
“姐姐,爹他怎麼樣啊?”夜昙急着詢問青葵。
雖然她也想過幫忙止血,但沒有工具。
“姐姐,爹他怎麼樣了?”
“他……失血過多。”青葵不敢把嘲風的傷勢說得太輕。
“不過你别太擔心了……”
夜昙定定地看着榻上的嘲風,還有青葵忙碌的背影,思緒卻已經飄出老遠。
在酒精的作用下,夜昙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她感覺自己根本聽不清青葵在說什麼。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沒有情還在為要不要跪拜而與她老爹互損。
其實,她覺得拜她老爹也沒什麼不好的,雖然老爹是有點沒正形。
可不知為何,沒有情就是不肯同意。
所以最後拜高堂時,他們拜的是霓虹姐姐和她青葵姐姐。
任憑嘲風在那好說歹說,沒有情到最後都沒松口喊他一聲“爹”,或者是“嶽父”。
當時她是有些奇怪。
畢竟成親的一切事宜,他都是順着自己的。
他倆甚至為了搶奪一塊獸界有名的雪花酥,雙雙用上法術。
其實那是她老爹要拿來讨好姐姐的,但她眼饞,沒有情看出來了,便替她搶了來。
大勝利!
她太高興了,吃的時候也不忘和老爹顯擺,甚至還噴了點雪花酥碎末到沒有情的衣服上。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個清潔訣就能解決,愣是被自家老爹陰陽了一會兒“不成體統”。
沒有情便為她說話。
說着說着……二人間就有些火藥四濺、劍拔弩張的味道了。
但他們偏偏又顧忌到前來參會的賓客,便皮笑肉不笑地坐下來一起喝酒。
是了,他們明明還一起吃了羊肉火鍋。
“為什麼啊……”
難道這些都是假象嗎?
夜昙當然不會知道,他們倆真正的母親還在場呢。
特别是嘲風。直到現在,他看到雪傾心的狼牙棒還是會犯怵。
“……”
她當然知道,其實是沒有情在讓着她爹。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可是,既然他那麼厲害,為什麼當時不動手?
還要裝得其樂融融的?
是他當時沒有下決心嗎?
夜昙隻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已經糊成了一坨在胃裡消化了許久的雪花酥。
一旁,青葵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來。
“昙兒,你去哪兒?”
“我……”
她要怎麼做?
她其實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現在的想法。
“我去找他算賬!”
隻有這一點是沒錯的。
“……”看着夜昙的背影消失,青葵憂心忡忡。
“葵兒,别擔心,沒事的。”嘲風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坐起身來。
“哎呀,你做什麼,快躺下來!”果不其然,青葵的注意力被嘲風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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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石徑。
“……少典空心,我真的不會變成妖怪嗎?”
“别怕,我們都在。”又怎麼會讓她變成那個樣子呢!
“昙兒,你試試看,能不能走?”
“我試試看啊。”夜昙看了看自己的腳尖。
雖然身體的下半截是皮影,但她勉勉強強能站起來了。
神君邊攙扶着皮影昙,邊思考。
昙兒是真的。
那群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地把她還給自己?
可又為什麼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一定有陰謀。
莫不是要借機挑撥他們的關系?
那自己到底應該如何處置她呢?
夜昙才走出沒幾步,腳下又一個趔趄。
“昙兒,你慢點!”
正當少典有琴一把抱住她的時候,另一個夜昙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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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情!”
“你個混蛋!”
看着眼前這一幕,夜昙的眼睛都瞪圓了。
“你都幹了什麼啊!”
先是刺殺她爹,又揚言要殺她姐姐,現在還摟着個女人。
他的手居然還扶着她的腰……
然而,今日離光夜昙需要面對的沖擊還遠不止這些。
“她是誰?”夜昙盯着少典有琴半抱着的皮影昙。
她……
她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嗎?
不。
不可能的。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她不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多長得一樣的人。
就像當初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辣目、沒有情,還有聞人那樣。
他們并不是三胞胎。
所以結果就是……
他不僅騙了她一次,還不停地騙她。
那麼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夜昙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眼前的女人,有着和自己一樣的臉。可那日在石洞之中,和她臉一樣的人有很多。
她們都是……
妖怪。
“昙兒……她……”
神君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
他真是百口莫辯。
“少典空心你叫誰呢!”那廂,皮影昙也是滿臉問号。
“她是誰?”
“轟隆——”天空中非常合時宜地劈了個炸雷。
像是嫌現在這氣氛還不夠熱烈似的。
“……”
神君心中已是默默将掌管雷霆的天尊今年的年終獎勵給取消了。
事到如今,渡劫劇情有如一匹脫缰野馬,朝着他們無法控制的方向狂奔了。
“呵……”沒等少典有琴解釋完,夜昙直接就氣笑了。
他這個反應,到底誰才是見不得光的那個……
真的很難說啊。
“她就是新娘?”
看着眼前人身上的紅色衣裙,她當然能猜到了。
皮影昙的腦子又不是皮影。
一時間,她的心情像是在朝露殿餓了三天後忍不住吞了一堆毛毛蟲果腹似的,無比複雜。
新娘居然還跟她長得這麼像。
這得是對她有多念念不忘啊。
說到底,還是怪她太有魅力了。
少典有琴轉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二女之間那幾乎要膠着到火花迸濺的視線。
“昙兒”,他放低聲音,盡量選擇最簡單的話解釋這一切,“你不要太驚訝,聽我說,她是轉世後的你。”
“你是她記憶的一部分,就相當于是……神識。”還是沒有實體的那種。
“神識……她真是下輩子的……我啊?”
皮影昙忍不住将腦袋伸出去一點,偷偷打量面前的另一個自己。
這感覺有些新奇,也有些古怪。
雖然她和青葵是雙胞胎,但二人到底長相不同。
現在看着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和照鏡子似的。
“嗯,是你姐姐和嘲風将她養大的。”
“啊?”事情太突然了,一時之間,夜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隻要青葵還活着就可以了。
而且,既然是姐姐養的,那未來的自己一定活在陽光下。
少典空心……讓給她……也行吧。
本來,光與暗……就是永不相見的兩端。
隻是……
???
!!!
“等等……嘲風?!為什麼我姐姐要和嘲風一起?!”皮影昙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不是她的問題,一定是因為這具皮影身體的緣故!
“……神識?!”她的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為什麼是我啊!”
她才是那個前世呀!怎麼她就算是神識了呢!
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的嘛!
“我不要合一!”她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并不需要别人來插一腳。
“你放我走!”
“……可是”,此時的神君多少是有些焦頭爛額。
盡管背後沒開天眼,他也能感覺到,來自新娘昙的陣陣殺氣。
芒刺在背,神君卻不得不繼續和皮影昙解釋。
“神識隻是我的一個比喻。”
“因為你是從屬于她的……”他到底要怎麼解釋啊?
現在又輪到他面對那個絕世難題了——過去的昙兒沒有□□,轉世的昙兒沒有記憶。
兩個昙兒還都真實存在着。
不行不行,少典有琴,你得換個思路,為什麼必須合一?
但是……若是一直有兩個昙兒不合一的話……
“你願意看到我和兩個你在一起嗎?”
“我不管!我害怕!”
“而且當初我都沒有逼你合一!”說起這個,皮影昙是理直氣壯。
“至于兩個,你還想讓我和她一起服侍你啊!想得倒美!”
“你把我醫好,我就會離開的!才不會纏着你呢!”
“你先别激動!”原來當日在缤紛館面對神識時,昙兒是這種心情。
“我答應你,絕不會強迫你,等治好了你,我們再從長計議的,好嗎?”他當然不能許諾讓她離開。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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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旁若無人啊!
幾十步開外的新娘昙捏緊了拳頭。
“二位互訴衷腸完了嗎?”
夜昙逼近了他二人。
“你……你要幹什麼啊!”皮影昙小小後退了半步。
要不是自己現在這破身體,她才不會這麼畏首畏尾的!
“有琴!你看看她呀!她瞪我!”
話一出口,皮影昙便覺得不妥。
這修羅場自己怎麼那麼熟悉呢?!
皮影昙趕緊拿指尖在自己嘴邊交叉,示意自己會乖乖閉嘴的。
這情況絕對會越說越混亂的。
她有經驗的嘛。
叫得還真親近。
“不關你的事情,讓開。”
他們方才說了什麼,她沒聽清,但看這女妖怪的反應,大抵也是被蒙在鼓裡。
新娘昙氣勢洶洶地上前幾步。
“我和他還有賬要算。”
“……”完了完了,這不完了嘛!
情債算起來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皮影昙已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她這個原配不合時宜地出現,新娘認為自己是個替身情人,惱羞成怒,大鬧婚禮現場。
這不是合情合理的嘛。
不行……
想到這裡,皮影昙張開雙臂,擋在神君面前。
“你……我不許你傷害他。”
“昙兒……”神君自皮影昙身後拉住她衣袖,扯了扯。
此時,他也已經不知怎麼辦才好了,隻想着,還是先将皮影昙勸離這混亂的渡劫現場為好。
“你閉嘴!”
“不許你再叫我的名字!”
兩個女人齊齊開口,和雷聲組成了三重奏。
某種意義上還很和諧。
“我說了這事跟你沒關系!”
她從來是恩怨分明。
眼前這女妖怪,人不人,鬼不鬼,顯然也是被利用的一方。
始作俑者是……沒有情。
“我不傷害你,你走吧。”
“那個,我知道你很生氣。你聽我說啊”,皮影昙試圖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他不是故意的。”不過,若是立場互換,她怕是也根本聽不進去吧。
“你不讓開是不是?”
“既如此……”她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
夜昙揚起手,手中魔鞭揮了下去。
“!!!”皮影昙剛想拿出美人刺抵擋。
“欸,我美人刺呢!?”
糟了,她忘記自己已經不是人了。
“哇啊——”
“昙兒!”神君趕緊抱住皮影昙,旋身将她從魔鞭的攻擊範圍中移開。
“咦?”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他懷裡的皮影昙仍在發呆。
“這鞭子是……”
“沒有情你給我閉嘴!”
赤色魔鞭又抽過去了。
“說了不要再這樣叫我!”
夜昙簡直要氣死了!
“誰是你的昙兒!”
他到底怎麼有臉繼續這麼叫她的啊!
“……夜昙,你聽我說。”
回應他的還是魔鞭。
“……”神君懷裡的皮影昙突然明白這熟悉感是為什麼了。
“是……魍魉城那時候的?”
所以她的轉世是去了沉淵嗎?還學了功夫?
怎麼辦,更羨慕她了。
“啪”的一聲,紅色的鞭子打在了綠蔭上。
“你又準備了什麼花言巧語?”
事到如今,她要是再相信他的話,就是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大傻瓜!
“嘶……”
神君抱着皮影昙左支右擋,冷不防就被魔鞭抽中了背。
“有琴!”
皮影昙尖叫起來。
“你怎麼樣啊?!”
“我沒事。”
神君沖皮影昙搖頭,又看向手持魔鞭的夜昙。
“夜昙,你不能傷害她。”
“我的仇人隻有你,是她自己不肯走的。”
夜昙将魔鞭稍稍收回了幾節。
“若不想牽扯别人,就單獨聊。”
“不行!”聞言,皮影昙忍不住激動了。
她這神識還真是暴躁!和辣目、小沒、聞人他們完全不同。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完全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了。
“……”少典有琴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他也顧不上背上的傷,低頭看向身邊人。
“昙兒,你進屋等我好嗎?”
“……切!”皮影昙忍不住嘟囔,“大傻瓜……”
一點都不懂她的心!虧她還想保護他呢!
“昙兒?”
“……人家不要。”對面這位顯然已經失了智,她不放心。
“那個……青葵在房中……”神君靈機一動。
“你怎麼不早說!”皮影昙瞬間動搖了,“哪間房?!”
“西邊第一間。”
“那你……”皮影昙十分心動,但略有猶豫,“你一個人真的沒事?”而且他才還給她輸了法力。
“神識合一,真身複歸。”
“我的實力,你是知道的。”
玄商君面不改色地撒出一個謊。
“……那你自己小心點哦。”
“好。”少典有琴一揮袖,便将皮影昙送朝房間處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