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烏玳那過分的熱情好客,他們不得不自報家門。
“我叫李……光。”夜昙率先編出一個假名,“這位是我……呃……表哥……”她沖着少典有琴擠眉弄眼,“他叫……”
“商玄。”少典有琴面無表情。
随便弄一個名字糊弄一下好了。
“對哈哈哈哈!”夜昙抛過去一個眼神以示肯定。
他還挺機靈的麼!
“李小姐,商兄”,烏玳的嗓門越來越大,“還請二位務必莅臨沉淵,指點我沉淵衆将武學!”
!!!他是昏頭了才會去教沉淵人!
“斷無可能!”玄商君斬釘截鐵地拒絕。
“那個……我們考慮考慮啊!”一旁的夜昙趁機拉拉少典有琴的袖子。
“……”
——————————
玄商君的再三拒絕,最終沒有能抵擋住烏玳的熱情。當然,這一結果,夜昙也出了不少力氣。
雖然烏玳落敗了,自己有些失望,但她對他,還有沉淵,都是有很大興趣的!
畢竟自己崇拜他都崇拜了好些年了!
……他可是已經領教過夜昙公主的撒潑實力了,若不答應,還不知道她會怎麼鬧騰。
“那便去沉淵看看。”
也好了解沉淵的動向。
事實也證明,玄商君這趟沉淵之行确有相應效果。
不久之後的玄境中。
“飛池,你這個計策很好。”一千七百歲的玄商君合上奏折。
“魍魉城的确必須要有我們的人。我這就寫奏疏給父帝陳明情況。”
“不是……”飛池一臉莫名。
“不是什麼?”神君挑眉。
“回神君,這奏折不是飛池上的。”
“那是誰?”還有誰能躲過他的神識,進入他這玄境中?
“不會是……”飛池的表情相當微妙,顯然他也知道不可能有人闖入玄境,“您夢遊的時候寫的吧?”
“胡說八道!”
最終,玄商君也沒弄清楚這奏折的來源。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将建議呈予天帝。
不多時,神族就在魍魉城裡插下了自己的暗探,并進一步試圖滲透沉淵。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晨昏道上。
夜昙東看西看,一點沒在怕,也不消停。
“夜……”為了防止沉淵人懷疑她身份,玄商君便改了口,“妹妹!你走路當心些!”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
意識到自家小玄子可能是有話要說,夜昙便放慢了腳步。
二人故意落下了一段距離。
“公主,你也看到了,烏玳也不算強”,當然也不可愛了!
玄商君狀似無意地開始貶低沉淵族,“你還是早點讓暾帝退婚吧。”
“我幹嘛要退婚啊?”夜昙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他不夠強。”玄商君試圖用夜昙的邏輯說服她。
“……那我就嫁厲王算了嘛!”
她當然不會喜歡老男人,但強的,保養得不錯的那種,可以考慮一下。
“你是不是瘋了!”玄商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簡直不可理喻!
他是越來越能理解暾帝了!
“你才瘋了!”夜昙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我就希望有一個很厲害的夫君。我指哪兒,他就能打哪!”
“公主,你若想變強,就得自己務實修煉。萬不可生了走捷徑之念。”他可不能放任孩子誤入歧途。
“有人替我打和我自己能打是兩碼事,又不沖突咯?”夜昙盯着玄商君,一臉“你是不是傻”。
“别的不說……”感到詞窮的玄商君決定吓吓她,“我聽說沉淵王後……”他故意停頓片刻才繼續說,“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小看我!”
“我也很厲害!”夜昙沖人撩撩頭發。
她向來不信邪。
“……”她厲害什麼呀厲害。
“不過……話說回來,你能打敗烏玳……也很厲害欸……”
夜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這麼厲害的話,為什麼還要進宮做内侍?”
“……”完了,她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正在玄商君思索如何打消對方懷疑時,夜昙已經腦洞大開了。
“難不成……你是忍辱負重”,她驚訝地張着嘴,雙手環抱住自己,“為的就是來刺殺我父皇?”
滿腦子陰謀論的夜昙下意識就想到這個。
“如果我說是,你信嗎?”聽到這話,玄商君是又好笑又好氣。
各方面的。
她腦子是很靈光,但有些地方又慢半拍。
“我……”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之前被打闆子時就應該出手才是。
算了,暫且先相信他好了。
玄商君在一旁觀察她表情,見夜昙不再糾纏自己的目的,也暗暗舒了一口氣。
“那你究竟從哪裡學的這些啊?”
穴道是醫術的一種,這她明白。
但是最後他出的那幾招也很厲害啊。
有一種四兩撥千斤的感覺。
“老實說吧,是不是你們老家有什麼秘籍啊?”雖然說英雄不問出處。但好像越是窮鄉僻壤,有武林高手的概率就越高。
“就那種‘欲練神功,必先自宮’那種?”夜昙回想着自己看過的衆多話本子。
“……胡說什麼!”玄商君到底是有些被戳中了痛處。
小丫頭是不知道自己的确是通過割除心念來助益修行的。
若是知道了,少不了大驚小怪一番。
說果然如她所料啦,說這兩種功法也沒什麼區别啦……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自己絕對不能不小心洩露給她!
“……”夜昙看看少典有琴,又看看走在前方的烏玳,略感糾結。
“雖然你能打敗烏玳,但沉淵厲王還是很厲害的!”
她沉淵還是無敵的!
才沒有輸!
“不過……你也算挺厲害了。”心理建設完的小公主沒忘記誇一下自家人。
“還好。”玄商君恢複了冷漠臉。
說話語氣也雲淡風輕的。
“那……我能向你學武功嗎?”
什麼時候能打敗他,自己就僅在厲王之下了!
“許願的話就行。”玄商君幾句話不離願望。
“切~”那就是答應咯~
“對了”,玄商君突然又想到一個事情,“我們來沉淵,暾帝那怎麼辦?”
“有什麼關系?他又不會找我!我也用不着上學。姐姐那……她忙着天妃的功課,我到時候讓人帶封信給她好了。走啦~”
“……”什麼事到她嘴裡都變得很簡單似的。
玄商君隻得跟着人進入沉淵腹地。
————————
“二位,這濁心殿暫無人居住,還請二位先在這裡委屈幾日。”烏玳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拜師。
既然自己有求于人,就得先好好招待他們。
“嗯,你知道就好!”夜昙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我們可都是講究人!”
“不管是拜師,還是切磋,都是要奉上川資的!”
雖然夜昙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對二人的實力有了評判。
她對烏玳的熱情總體上也減弱了很多,故而要錢也要得很順手。
“這是當然!”烏玳大笑着拍了拍少典有琴的肩膀,被後者閃過,也不氣惱。
“你們先住着,要什麼就吩咐下人,等我辦完事情就來找你們。”
等烏玳走了後,夜昙默默坐了下來。
“……”她看向少典有琴,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
臉上卻寫滿了“我好想說”幾個字。
……
這表情他甚是熟悉。
好像飛池碎嘴之前那副樣子啊!
神君皺眉。
“看我作甚?”
“烏玳他好像很喜歡你……”還拍他肩膀。
卻對她一點關注都沒有!
有點羨慕小玄子啊……
夜昙死盯着少典有琴的肩膀。
“……我不需要!”
他真的要無語死了好嘛!
——————————
入夜,烏玳很快帶着烏雲再臨濁心殿,夜昙的沉淵遊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特産街、溫泉,甚至銷金窟。
他們都逛了一個遍。
光風霁月如玄商君,自然是萬分不屑的。
然而,他越是推拒,烏玳就越是覺得自己沒有招待好未來師父,反而絞盡腦汁,想要帶他們去沉淵的一些寶藏地點。
最後,玄商君不得不妥協,跟在一臉興奮的夜昙身後,不再發表意見。
想也知道,沒用。
他們就這樣一連玩了好幾天。
濁心殿的某個早晨。
“嘶……”夜昙捂着腦袋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玄商君涼涼開口。
“小玄子,我頭好痛!”夜昙掀開被子,揉着眼睛走向少典有琴,“你幫我揉一下吧?”
“坐下。”這也算是一個願望吧?
少典有琴将手放在小姑娘的太陽穴上。
“哎呦,你輕點!”夜昙抱怨起來,“疼!”
“……知道了。”他之前哪裡做過這種事嘛!
也不知道要比握劍的力度輕多少才對。
“商兄!”玄商君還在給夜昙公主做無償按摩之時,烏玳不請自來了。
“哎呀,妹妹醒了啊,你還記得昨天的事情嗎?”
“……”少典有琴沒有理會他。
夜昙她什麼時候成烏玳妹妹了!
玄商君多少有點不爽。
而且……說不定,以後烏玳還真會娶她。
這下他看烏玳更不爽了。
“昨天……發生了什麼?”夜昙一臉茫然。
“昨天你醉了。”玄商君語氣幽涼,像是泛着冰碴子。
這小鬼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溜出去,邊泡溫泉邊偷喝沉淵的烈酒!
害他最終隻能去拜托烏玳找人!
剛得到烏玳的消息,想去捉人的玄商君才走到濁心殿門口,就差點被個侍女撞着。
這位和夜昙一同泡溫泉的侍女回來報告,他們才知道她醉在池子裡了。
于是隻得又拜托婢女們将她穿戴整齊,送出來。等他們接到人時,人早就已經搖搖晃晃了。
還滿臉通紅,跟個熟透的蝦米一樣。
“昨夜,妹妹你說要和我們義結金蘭,做真正的一家人。”烏玳還是一副憨憨的樣子,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玄商君的不爽。
“你還記得嗎?”
“所以……你是大哥,他是二哥?”夜昙用手分别點了點少典有琴和烏玳。
這樣也不錯啊!
她覺得沉淵這強者為尊的規矩真是挺不錯的。
“你大哥在那。”烏玳非常直接地點了點濁心殿外的大樹。
“我們倆昨天好不容易給你弄回來。”當然,主要是少典有琴不讓烏玳把夜昙扛回來,所以他倆才費了老大的勁兒。
當然,也有這妹妹的原因在。
“你先是給這棵樹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約定要跟它同年同月同日死。”
“……”算了,看樣子這樹應該會活個千八百年的。
到底還是她賺到了。
“後來你又抱着樹幹一直叫姐姐……”少典有琴接上了話頭。
“……”夜昙慢慢地張大嘴巴,“别說了,住嘴!”
她姐姐才不是這種粗糙的樹皮疙瘩!
“人家可是講究人!”夜昙還沒忘記找補一二。
“然後我們倆來拉妹妹你這個講究人,你就當場認了我當爺爺”,烏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邊的少典有琴,“又認他當奶奶。”
“别說了!”這回開口的是兩個人。
為什麼要讓他當“奶奶”啊?烏玳反而是“爺爺”啊!自己在她心裡到底算什麼啊!
玄商君身為男神的奇怪自尊心在發作。
夜昙雙手捂臉。
她沒力氣為自己挽尊了。
——————————
雖然半天一闖禍,兩天一笑話的,但沉淵的生活總體是符合夜昙期待的。
烏玳也是十分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二人。
直到有一天。
一個來濁心殿伺候的侍女出了點岔子。
因為太過懼怕烏玳的氣勢,侍女在上茶之時,一不小心就将滾燙的水給灑了出去。
“呀!”夜昙眼疾手快地跳開幾步。
但手上還是被熱水濺着了。
“你這蠢貨!”烏玳當即拍案。
“殿下”,那大嗓門吓得侍女瑟瑟發抖,兩腿戰戰,直接跪下了,“殿下……恕罪!”
“妹妹沒事吧?”
烏玳嘴上還在詢問夜昙傷勢如何,擡手間,一道暗紫色的魔氣如刀鋒般劃過。
勁風将跪地侍女的人頭直接斬落。
血噴了一地,夜昙的側臉也被濺上幾點溫熱腥紅。
動作之突然,甚至連正彎腰查看夜昙燙傷情況的玄商君也來不及反應。
“你做什麼!吓着她了!”少典有琴當即用身體擋住烏玳還有地上的屍體,随後又拿出手帕,替孩子擦臉。
“沒事吧?”死的是沉淵族,他自然也管不着。
“沒……”夜昙緊盯着身前人漆黑衣服上的星辰紋路,搖了搖頭。
這應該是之前自己買給他的那件,卻又有好多地方不一樣。
夜昙不再去看其他地方,眼睛都不帶動一下。
“烏玳,你幹嘛要殺了她呀!”
“妹妹有所不知啊”,烏玳全沒所謂,“在我們沉淵,對這些沒什麼魔力的女人啊,不喜歡了就會丢掉。”說着,他又撓了撓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加上她還犯了錯,自然要受罰。”
“可是!”夜昙滿臉不可思議。
“那侍女不就是倒水倒出了一點嘛!”
“好了,别說了。”
确認小姑娘的臉已經如常,玄商君抛出了一句話,“入鄉随俗。”還是先将自己顧好吧!
“烏玳,你這可有醫治燙傷的藥?”
沉淵諱疾棄醫,他姑且問問。
“沉淵沒有藥。”烏玳繼續撓頭,“這樣,我讓人去魍魉城買。”
“……不用了。”
夜昙臉上沒什麼表情,将手從玄商君手裡抽回來。
她心下多少有些震動,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個視人命為草芥,說什麼女人丢掉就算了,而且那可是直接砍死啊!
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還美其名曰尊重别人風俗?
“我累了,我想休息!”
夜昙冒出一句。
她突然就有些心塞。
這是閉門謝客的意思。
“那妹妹你休息,我走了!”
烏玳爽快地離開了。
“小玄子,你把這裡打掃了吧,我去睡個回籠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夜昙當然知道他有嚴重的潔癖。
可誰讓他方才那麼冷漠的!
“……知道了。”玄商君多少有點不情願。
其實,沉淵族死了以後,屍體不多時就會消失。
現在就剩下一攤血迹和衣服了。
工作量絕對算不上大。
說說是讓自己打掃,其實他也是吩咐外頭的沉淵兵罷了。
“公主?”
等事情告一段落後,玄商君來到床邊。
夜昙背對着他睡着,一言不發。
“傷口如何?可是還疼?”
“……我要回去找大夫。”她的手上連水泡都沒起,自然沒什麼事,但剛才那事,就像兜頭的一盆涼水,把她的興緻澆了個精光。
“你……不再四處看看了?”玄商君正話反說。
“不了。”
很好。
正如他所料,正常人誰能喜歡沉淵。
“那我去向烏玳辭行”,玄商君的言語裡透露出顯而易見的欣慰,“然後咱們回去找禦醫。”
嗯,很好。
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成功拯救一個無知少女的喜悅。
“我要回去學本事。”夜昙的下一句話便讓少典有琴的腳步頓住了,“到時候就不會被他們輕易拿捏了!”
“你還要嫁到這裡來?”玄商君驚訝了。
敢情她不是害怕沉淵族嗜殺兇殘,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強?
“那我必須要嫁人啊……”
不嫁人她怎麼名正言順地出宮?
她可不想一輩子待宮裡和父皇相看兩厭。
“公主,其實”,玄商君斟酌着開口,“人族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你也可以考慮他們。”
“呵”,夜昙嗤笑一聲,“他們哪有膽量娶一個災星啊!”
“那……你也可以嫁神族。”一心想着解救無知少女的玄商君也沒多想,隻是不斷地提出自己覺得可行的建議,力求挽救一位即将失足的少女。
“神族?”這夜昙倒是從來沒想過。
“哦!”她反應過來,“你是說讓我姐姐給我安排啊?”
“不要”,她略一思索,便斷然拒絕,“神族也是又老又無趣!”
而且神族比人族更多繁文缛節,哪裡就能歡迎她這個災星?
“……”無端被指又老又無趣的玄商君。
“沉淵就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她永遠會做對自己有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