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公主,我帶你去看看玄洞好嗎?”這日,少典有琴主動開口詢問。
他已經忍不下去了,隻因……夜昙快在家鬧翻天了。
一會兒割破手,一會兒扭傷腳的,小傷口鬧個不斷。
自己說她吧,她就狡辯是待在家裡太無聊了。
讓自己帶她去看歸墟的小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好耶~~”夜昙歡呼起來,慶祝自己赢得了戰争。
至于那什麼倒黴蛋體質……當然全是計謀了!
畢竟她是這麼算無遺策的一朵花!
離光夜昙如是嘴硬道。
夜昙最初的計劃不過是打破幾個盤子碗盞什麼的,然後忽悠夫君——自己因學做飯受到不小的心靈創傷。
作為補償,他該帶她去外面玩!立刻馬上!
至于割破手什麼的,那完全就是意外。
當然了,夜昙也想知道少典有琴到底出去幹了什麼。
她想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玄商君手一拂,夜昙便被變作了一朵紫色小花,又放入他胸口。
————————
昆侖玄洞。
“昙兒,你且乖乖在這待着。”
“這個就是你工作那山洞啊?”夜昙身子還沒怎麼站穩呢,又叽叽喳喳開了。
“這也不像洞啊?”
洞頂都轟沒了,還到處是亂石,連個像樣的下腳地兒也無。
“呦,這不是地脈紫芝和她的小郎君嗎!”
東華帝君轉過頭,看到了趴在塊大山石上好奇打量四周的地脈紫芝,便去跟人搭話。
“怎麼了,來看你家夫君工作啊?”
“算……算是吧?”他背着手,像個色眯眯的老頭似的,夜昙被吓退了小半步,手卻還在東摸西摸。
她發現玄洞壁上還有在發光的晶體,就和她之前撿的那些差不多。
“你誰啊?”
“我?算你夫君的……同僚吧?”東君甩甩拂塵。
“喔,那這裡真的發生過爆炸?”
“是啊!”東君點點頭,“丫頭,看到這些晶石了吧,都是結界爆開時插到牆壁上的。”
“當心。”神君才剛握住夜昙亂摸的手,蓦的一陣地動山搖。
混沌的黑氣直沖三人面門而來。
玄商君與東華帝君當即施法試圖驅散混沌。
“呀!”懵逼的夜昙還是被那黑氣打了個正着。
她開始揉眼睛。
“昙兒!你沒事吧?”神君簡直要被她吓死,又騰不開手替她檢查。
心裡那個悔呀!
早知道就不帶她來了!
這幾日歸墟都還算平靜,她又鬧得厲害,他才敢松口的。
誰知昙兒真就是一小倒黴蛋。
好容易控制住了混沌,少典有琴趕緊收手,去查看夜昙的狀況。
“東華!你在幹什麼!”半空中的西王母怒喝一聲,“還不過來幫忙!”
振聾發聩的聲音将夜昙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哇啊——”她的屁股剛好戳到一個突出的晶體!
“昙兒!?”
“就來了——”東王公用拂塵撓撓腦袋,正準備起飛。
“東君,能不能請您先幫昙兒看看有沒有問題?”神君雖然沒檢查出什麼異樣來,但夜昙一手捂屁股,一手一直在揉眼睛。
他生怕自家娘子有個閃失,也不顧禮節了,直接上手抓人袖子。
“金母那我去就好。”
“咳咳……那好,老夫先給她看看啊。”有懶可偷,東君當然樂意了。
“喂,我說老頭,你到底誰啊?”夜昙睜開一隻眼。
“你比他還厲害嗎?”
“那可不是!”東華将拂塵插在腰間,轉過夜昙的腦袋,開始給她治眼睛。
“想那日呀,他可是求了老夫好些時候,老夫才幫他恢複的本相。不然啊,他現在晚上還得變成女子呢!”
“是你幹的呀?!”夜昙張大嘴。
“那小子說你不理他,便來求老夫出主意。”
“好啊!原來是你出的馊主意啊!”夜昙的眼皮還被東華扒拉着呢,卻又忍不住蹦跶。
“你别亂動啊小濁花!要不老夫手一抖,把你眼珠子摳出來了怎麼辦?”
“……你敢!”夜昙的聲音有點虛。
也不知是不是被混沌之風吹的,她突然打了個哆嗦,眼淚也開始往外湧。
“你要把我弄瞎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
“昙兒,答應我,别再來了,好嗎?”
“為何?人家……也沒什麼事啊!”夜昙使勁眨眼,試圖讓自己更舒服些。
“因為,我真的不敢再冒險了。”少典有琴擡手摸摸夜昙臉頰,“如果……還有幸運的事情的話……與其讓我忘記你,倒不如你忘記我。”
“……”
她覺得,他當時笑得很難看。
“姐姐,你說……”夜昙趴在床上,臉頰貼着萬霞聽音蹭。
“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神君他也是……苦中作樂吧。”青葵溫柔的聲音傳來,“因為被遺忘的那個人……是真的痛苦。但他更不能容許自己忘記你們的過往……”
“姐姐你說,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啊?”
玄洞那會兒,她又沒瞎,當時他又急又惱,但是還是忍住沒對自己吼。
“他把他的心都交給了你,怎麼會不溫柔呢?”
“可是……”
“昙兒,你不相信他,那你相不相信姐姐呢?”
“姐姐,我頭有點疼……大概是今天被那個黑氣熏到了……”
“那昙兒你快些睡吧。”
————————————
“姐姐——啊——”
夜昙睜開眼,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辰。
她捂住額頭,隻覺腦袋一片昏沉。
夜昙用手随意扒住一個家具。
“昙兒!”
有什麼人在喚自己,那人還握住了自己的肩膀。
“昙兒你怎麼了?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你……是你!”
“虧姐姐還替你說話!你為什麼要害我姐姐?!”
“為什麼!”
夜昙化出了手上的美人刺,一下指向對方。
“昙兒你冷靜一些!”他本想着讓夜昙多睡會兒懶覺,卻被房間裡的聲響驚着了。
一來就見她搖搖晃晃,像是神智昏聩的樣子。
不會還是因為昨日那股混沌吧?
大體上,玄商君并沒有猜錯。
夜昙被那黑氣熏了面門,眼前看到的是他誅殺青葵的幻象[1]。
“你已經沒有信用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這個騙子!”她隻恨自己的心軟害了姐姐!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早就設計好的……你接近我其實是為了謀害我姐姐對不對……一定是!”
夜昙越說越笃定。
“你早就想殺我了,現在還殺了她!你真的……太可怕了!”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一個人。
在夜昙看來,對方的隐忍、演技都已經神乎其技。
“我真的沒有……”
“還想狡賴!是我親眼看到的!”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聲聲切齒。
“昙兒,那都是幻象!”
“我不信!你騙我——”
“……我知道,現在,什麼解釋……都是多餘的。”
争與不争,隻在一念之間。
可他不能沉默。
“昙兒……我真的沒有傷害青葵。她和嘲風仍在尋找那揭帖的下落。昙兒,那是你的幻覺。”
是非黑白,也沒那麼重要。
他也可以死,卻唯獨不願被所愛之人誤解。
但人世……着實有太多無奈。
“若你真的認為是我殺了你姐姐,不必遲疑,動手吧。”
“轟隆——”一聲炸雷在昆侖上空響起。
神君閉上眼。
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昙兒!”劍拔弩張,火星四濺之際,一道白光攔下了美人刺。
原是青葵來了。
因為擔心夜昙的身體,她還是決定回轉看看,星夜兼程,才趕到家就看到這幕。
“昙兒”,青葵的手輕輕撫上夜昙的臉頰,“是姐姐呀,昙兒,你看看我。”
“……姐姐……”夜昙手中的美人刺“铿”的一聲落在地上。
“真的是你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握住青葵的手。
那手溫溫軟軟的……是真的!
“姐姐!你沒事!”夜昙猛地抱住青葵,開始嗅她身上的味道。
……沒錯,就是她。
“我沒事”,青葵抱了她一會兒,又松開手,“有事的是你,姐姐這就幫你治療。”
嘲風就在不遠處看着這姐妹情深的一幕,說實話,他心情也挺複雜。
“老五,這次你可得感謝我葵兒!”别的不說,青葵的治愈術那可是一絕。
“……”玄商君良久未語。
他是真的覺得有些累了。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青葵才收了法術。
還好,夜昙中的混沌之炁也不算太多。
“昙兒,你先去那邊等我,好嗎?”
“啊……”
“我與玄商君有話要說。”
“喔。”
“玄商君,你還好嗎?”青葵來到少典有琴身邊,順便遞上一方素帕。
“我……多謝。”少典有琴接過帕子,緊緊攥在手中。
“青葵公主,對不起,我……我讓你失望了。”
他沒能按預想的那樣,取得她的信任。
“玄商君,你可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讓昙兒不再對我陰陽怪氣?”
“這……昙兒她為何會……”
“神君是想說,我是她姐姐,她如何會對我不好?”青葵笑笑。
此言正好說中了玄商君的心思。
在少典有琴看來,夜昙都能為她不惜綁架自己、替嫁、不顧個人安危私逃下界,又如何會對她言語不遜呢?
“其實,第一次見昙兒時,我已經三歲有餘……很難想象吧,我可是她親姐姐啊……”
“……”少典有琴無言以對。
“那日我花了好久,才甩開嬷嬷,來到朝露殿。”
“昙兒見了我,就問我是誰。一開始,她很開心,因為平常根本無人前來。但當我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後,她便推着我,要我走,說不想看見我……”盡管記憶都已泛陳,青葵還是忍不住拿手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花。
神君又将自己的帕子遞給她。
“青葵公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想……如果母後還在,定然是要比我做得好……神君,若換作你是昙兒這般處境,你會怪我嗎?”長久以來,這個疑問一直盤踞在青葵内心一角。
神君代入情境,想了想後答道:“不會。”
“為何?”
“因為不公者,乃是暾帝。”
“可那根源卻是青葵……正是‘我不殺伯仁’啊……”青葵歎了口氣,又看向少典有琴,“玄商君,我知道,昙兒脾氣不好,但作為姐姐,也隻能厚顔……求你多包容她。”
“這是自然。沒護好她的人……是我。青葵公主不怪我,有琴已是幸甚。”
“神君此言差矣。天下豈有萬全之事?此番劫波,均是天意,并非你我人力所及,神君大可不必自苦。”
“我……”真的可以嗎?
就在神君晃神之際,夜昙蓦的插入。她一把推開兩人,又一屁股坐在雪堆上。
“你倆聊什麼呢!”
看得遠處的嘲風有些羨慕。
小姨子的厚臉皮連他都要甘拜下風。
“聊你啊。”青葵蹲下來,摸摸她腦袋。
“不準聊我!”
肯定是在說她壞話!哼!
“……”神君和青葵面面相觑。
還真是霸道。
“欸,姐姐,你去哪兒?”見青葵轉身要走,夜昙當即去拉她裙裾。
“你無事便好,我與嘲風還要去尋揭帖呢!”
“那我送你叭!”
“哎呀不用,我有嘲風呢,昙兒你還是好好陪陪神君吧!”青葵向少典有琴使了使眼色,趕緊把住嘲風手臂閃人了。
留下夜昙與之大眼瞪小眼。
“你……”尴尬地互盯了半晌,還是夜昙先開的口。
“你方才是否被我氣哭了?”
“……咳咳……”神君忙用青葵的帕子捂嘴。
“方才之事……對不起了。”
“不是你的錯”,神君搖搖頭,“昙兒,你現在身子可有不适?頭可還會疼?”
“我都好了!”夜昙伸了伸懶腰,又開始觀察身邊人的表情。
“……我說啊,你到底喜歡我哪裡啊?”她也很迷惑。
換作是她,被人如此冤枉,早炸了不知幾次了。
他居然還能忍着不揍自己?
“……”
“是我長得好看?”
可再找找,好看的也不是沒有。
“你是很好看。但是……”
“但是?”夜昙的語氣危險起來。
“你脾氣太大。”
“那你怎麼還不與我和離!”
“你是我的恩人。”
“你敢愛敢恨,帶我體會七情六欲。是你讓我知道,自己也會哭會笑。”不過稍稍有點矯枉過正就是了,咳咳……
“而且……真的是你哭着喊着要我做你夫君。”
不知為何,隻要看着她,他的心裡就異常甯靜。
看她展露笑顔,那些郁悶、不快,就會煙消雲散。
哪怕她方才還用美人刺指着自己呢,他也……氣不了多長時間。
“那時你還說……一見面就被我豐神俊逸的面孔吸引了,讓你魂牽夢萦,難以忘懷啊……”
“不會吧?我當真這麼迷你?”這句話夜昙是有印象的。
“所以……要不要繼續試着恢複記憶呢,夜昙?”
“我……”
“不想也沒關系,不必在意。”
“那本姑娘就隻給你一次機會!”夜昙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補償對方一下。
“你可要好好珍惜喔!”
“我會的。”
————————
自烏龍刺殺事件後,夜昙便不鬧騰了。
當然了,得知家鄉都風雨飄搖了,就算是她……也不會再調皮搗蛋好嘛!
而且,去山洞見識了一番,确認便宜夫君真的在為拯救昆侖而奮鬥……好歹他也是在幫忙補家吧。
自己的确不該再找他麻煩。
“你在幹嘛呀~”夜昙吧嗒吧嗒跑過去。
她一把抱住人的腰,然後使勁拿臉蹭人的背。
在神君的不懈努力下,二人的關系緩和下來。
倒不如說,多有進展。
“我做晚飯呢。”
少典有琴手上動作不停。
“怎麼了嗎?”
“沒事~我就試試你給的衣服是不是真的靈~~”夜昙繼續貼臉。
“看看是不是碰到我的人真的都會被彈~~飛~~”
“怎麼會!”那不是所有要碰她的人都會被彈飛?
正常的交往都沒有了,這哪行嘛!
“隻有心懷惡意之人近不了你身。”
“惡意?”夜昙停下動作,“那怎麼樣才算是惡意?”
“視人心而定。”
“那要是……要是我像昨天那話本的女角一般,之前有夫君,還騙人呢?”夜昙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把“騙人感情”這話說出口。
“那我就是壞人嗎?”雖然做替身的事情,他也認了……但她覺得,很難有人真的當替身當得無怨無悔的。
而且他之前的态度……其實就是不甘心吧?
“騙人是不對的,應當告訴你現在的愛人。”
“可萬一他惱我了呢?”
“不會的。真愛你的人,的确會嫉妒,會懊惱為何不能早點遇上你。”神君擡頭想了想,回答道,“但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離開你。”
“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嘞……”夜昙依舊嘴硬。
但神君能感覺到身後人蹭着自己的動作開始加快。
沒錯,她就是在讨好他。
隻因夜昙突然意識到,現在就他們兩個人。
她又拿人當替身,又冤枉他,要刺他……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也很難不生氣吧?
萬一他要是生氣了,撒手不管她了怎麼辦?
還有……還有……
她其實不想激怒他,也不想讓他傷心。
離光夜昙其實明白,前者……是借口,而後者……大概是她的真實想法。
“你為什麼都不怪我啊?”
“因為那些都不是你的錯啊……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少典有琴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說到底,都是我太心急。”
所以才會讓他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啊……”夜昙突然停下了,捂着臉蹲了下去。
“怎麼了”,神君被她的動作吓到了,趕緊轉身,“臉疼?”
“你那衣服上都是什麼啊!!”夜昙捂着半邊巴掌。
她是讓天光绫的閃片刮着了。
“……我給你治一下。”神君有些手忙腳亂地捧起人的臉。
指尖擦過她臉頰時,那紅痕就開始褪去。
夜昙擡着頭偷偷看人。
奇怪,她怎麼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
一個穿黑衣服的。
一個穿粉衣服的。
一個穿青藍色衣服的。
這幾個身影就在她面前慢慢重疊。
不是吧?
難道她之前是找了那麼多人?!
才終于找到一個她覺得不錯的替身?
四目相對,夜昙不由心虛地縮回了視線。
就在她兀自心亂之時,少典有琴仍是定定地盯着人。
這樣的情景,對他而言……也很熟悉。
不好!
臉!!
越來越近了!!!啊啊啊!!!
夜昙心裡再尖叫,卻不由自主地閉起眼睛。
神君隻是輕輕地在她嘴唇處親了一下,又離開。
随後便将人抱住。
“公主,我愛你。”
“啊……”
聽到這話,夜昙猛地睜開了眼睛。
完了,這人是真的身陷其中了啊……自己可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雖然她也有點……咳咳……
夜昙想了想,緩緩伸出手,摸了摸夫君脊背。
“知道了知道了……”
——————————
“那今天咱們到底吃什麼啊?”
治好了傷的離光夜昙瞬間複活。
她用筷子“當當當”地敲碗,同時還甩腳。
俨然一副胃口很好的樣子。
“久等啦!”神君将一盤盤菜端出來。
“餓死我了!”
夜昙當然不知道什麼是客套,舉起筷子就将幾盤菜都橫掃了一遍。
“味道怎麼樣?”
“還不錯啦~~”
“那就多吃點。”看夜昙吃得正歡,神君很是欣慰。
“對了昙兒,我今天晚上去一下玄洞,就……不能陪你了。”
“啊?那今天的故事怎麼辦?”夜昙從大飯碗裡擡起頭。
“要不……”神君有些為難地看向夜昙,“我給你寫下來?”
“來得及嗎?”夜昙将一塊肉送入口中。
“沒問題。”這點他有信心。
晚上。
夜昙趴在床上,晃着腳,翻着神君給的手寫本。
字都寫得不錯。
雖然時間倉促,但沒有任何起飛的痕迹。
夜昙的指尖點在那些字上。
書學,不過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關頭。
品高者,一點一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
品下者,雖激昂頓挫,俨然可觀,而縱橫剛暴,未□□露楮外。
字如其人是真的嗎?
這是之前閑聊時,她問青葵的。
“你回來了?”夜昙醒來已是早上了。
一睜眼,她就看到自己的替身夫君。
“你怎麼進來的?”
“我來叫你吃飯,門沒關。”神君攙起正半趴在床上的夜昙,又将她手上的書放回床頭。
“以後還是不要趴着睡了吧?”
“呃……”夜昙用袖子擦了擦口水。
她的餘光落在書上。
神君自然也順着夜昙的目光看過去。
原來是口水流在書上,把字都弄糊了。
“哎呀”,夜昙眼疾手快地遮住這一頁,“别在意~”
她想着這好歹也是替身夫君的勞動成果,便先發制人,“多大點事~到時候我畫個插圖代替喔~”
“……”
——————
【畫】
畫境乃心境。
“少典空心你晚上不用再去補歸墟了吧?”等人一邁進木屋,夜昙便将書舉到了少典有琴面前,“那不如和我一起畫畫?”
夜昙對畫話本子插圖這事相當有興緻。
自從上次開始畫,她就停不下來了。
“現在嗎?”
“嗯嗯!”頻頻點頭。
“今日……”今日他修補之時,結界又爆裂了,震得在場的三人都受了點内傷。他還是凡人之軀,所以傷勢有些重。
“怎麼了?”夜昙噘嘴,“你之前明明答應人家的!還想賴賬不成?”
“呃……是。”
昨夜他回來之時,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溫熱的甜粥。
還有一張紙條,用他送的兩顆象棋壓着,上面還寫着“大騙子!說話不算話!!!”
讀着就能感到她語中那強烈的控訴之意。
“那就現在吧。”神君對着夜昙笑笑。
他不想讓再被罵“大騙子”了,便強忍着喉頭翻湧的氣血坐下來。
“公主,你想……咳……畫些什麼?”
少典有琴将宣紙鋪在桌上,盡可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我……”夜昙用手在空中畫圈圈,“要不就先畫個橋。”
“好。”神君想了想,蘸墨落筆。
“對了,再畫點星星吧~”
夜昙在人身邊指手畫腳的。
“少典空心我問你啊,你到底信不信命?”夜昙看着有些熟悉的橋,突然開了口。
沒錯,她今天又記起來一些東西。
“我……”事到如今,他也很難回答。
“是不是隻要姻緣橋指示了天命,不管是誰你都可以啊?”
說好聽叫“命定”,說難聽就是“随便”。
随便是誰都行,隻要是那個橋指定的——聽起來敷衍得很。
“公主……那時,确是姻緣橋讓我死心的。”
這他必須承認。
“過不了姻緣橋,你真能不娶我嗎?”
“……不能。”其實,掙紮都是徒勞的。當時,父帝絕不會答應退婚的。
他的心思也并不在這裡。
“但我記得……你明明跟我說過什麼星辰來去自由,吉兇禍福都是後人杜撰。”夜昙質疑起他的前後不一來,“你自己不就是星辰之靈,還信什麼命啊?”
肯定有一個是說謊的!
“……”
“你怎麼不說話?我看你自己都搞不明白吧!”
“我……”這問題也是她問了,他才開始想,“我隻是說,星辰運行軌迹指示不了他人的命途。”同理,他也不信占蔔。
卻也沒說這世上就沒有“命”。
神君才辯了幾句,忽感胸口處一股血氣上湧。
“咳……”少典有琴按捺不住,捂着胸口吐出一口甜腥。
吐血是當然的。
他現在是凡人的身體。
隻是吐點血已經不錯了。
“怎麼了怎麼了……”該不會是被自己氣得吐血了吧?
夜昙手忙腳亂地給他接血。
欸,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
莫非自己以前也這麼幹過?
“怎麼辦啊……”夜昙手忙腳亂的。
“你不會得絕症了吧?”這下不用和離,她直接就當寡婦了?
“呃……不……”他隻是因為補結界受傷。
神君還沒來得及否認,便被某朵胡思亂想的花打斷。
“那……萬一你真的不幸……你的遺産能給我嗎?”夜昙盤算着正經事。
她知道他們家很富的。
他們現在又沒有和離……那她豈不是直接賺大發了?
“……”神君額頭青筋跳了幾下。
他還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