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不是賺大發了?
“我……”青年語塞。
“都怪千佛洞裡那個人,他太難纏了。”
那寶貝居然還真在千佛洞?!
得到了想要的情報,夜昙依舊不動聲色。
“這麼說他武功很高咯?”
“倒也不是武功……”青年猶豫了一會兒,“我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洞裡的,但一個不注意,不知是什麼時候,就被移出了洞外。”
“是這樣……”夜昙低頭沉吟了會兒,等擡頭時,已面露狡黠笑容,“那我帶回來以後,或許可以考慮給你看一眼~”
不過還是要收錢的~
“好了昙兒”,神君趕在别人未發火前,将人拉上,“我們回房吧?”
明天還要出發去千佛洞呢。
“好~~”
夜裡雖然沒有發生什麼事,倒也并不十分平靜。
“怎麼了昙兒?”
夜昙半趴在他身上,開始蹭他有好一會兒了。
“人家……是有點害怕啦~”
“……”這他哪能聽不出她的潛台詞?
駝鈴歲歲伴風沙,大漠春來竄綠芽。
新栽桃樹一珠妍,桃葉初逢飲乳年。
拉扯中,夜昙手上的串珠子被少典有琴一個不小心拉斷了。
佛珠和下雨似的啪嗒啪嗒扣完臉,随後又滾在身上,掉到地上。
隻是,咕噜咕噜,喀拉喀拉之外,還有些呼啦啦的大響動。
夜昙擡起腰。
“什麼聲?”
“是不是你……不對……你現在是……凡人……唔……”
沒多久,她的腰便軟下去,幹脆直接趴人身上。
“是……風……”涼州夜裡,時有大風。
不過,曉窗寒,又幹他何事?
結界内,自成洞天。
當下……他實在不願分神去想其他。
碧叢叢,高插天,大江翻瀾神曳煙。
楚魂尋夢風颸然,曉風飛雨生苔錢。
瑤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墜紅濕雲間。
高唐雲夢,還嫌不夠,便一直抱着了。
手輕輕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
昆侖中,她這個玉堂人兒真真難以親近。唯一那次,自己是一點也記不得。
咫尺藍橋,偏處處惹嗔……
可把他郁悶壞了。
“……昙兒……”
“嗯?你還想呀?”他手上動作不停,攪得她亦心癢。
“……嗯。”
不知是不是被房裡動靜驚着,案幾上的歡喜佛像撲倒在地上。
木頭架子上的佛像倒了。
背上竟露出張羅刹臉來。
翌日,夜昙用飯時分,還被唬了一跳。
真挺邪門的啊這地方!
她昨天也沒有休息好,這不,正頂着兩個大大的眼圈接受自家夫君投喂呢。
不光是忙着颠鸾倒鳳之故,夜裡還刮了好久的大風。
狂風驟起,如厲鬼嘶吼,将整座房子都震得吧嗒吧嗒作響。
“有琴~”然而,夜昙依舊心情甚美。
“你看你看,這店裡的老和尚都羞得不敢看咱們了呢!”
“呃……”居然還調侃他……
“欸,你去哪啊?飯沒吃完呢!”她還想吃第二碗呢!
“我去看看……”
一夜輕狂,夢醒時分,神君有點羞赧。
又被娘子調侃,臉上燒起來。
“馬!”
不過,反正等找到了千佛洞中的武器後,他們大概可以離開這了。
——————————
早飯後,二人就按地圖指示,尋到了一個黃沙覆蓋的破廟——七覺寺。
千佛洞就在寺院邊上。
應該說,這寺院就是為那些洞窟興建的。
百年間,因此地貧瘠又少約束,不少修習之人路過,都會建造修習用的洞窟。
他們二人來得早,此時,正是紅日初升時。
金黃的沙子耀着碎光,照亮了數百個洞窟。
那些來來去去的修士,可能在這些石窟之中度過了自己的一生啊……
千年歲月,凝于此。
玄商君放慢了步子,凝望洞窟。夜昙也跟着看了會兒,又扯扯人衣袖。
二人并肩走進了洞窟。
洞窟裡撲面而來是一股黴味。
驚得夜昙捂住了鼻子。
真是窟不能貌相啊!
還她的感動來啊喂!
“昙兒你來看。”
神君四處查探了番。
“什麼,你找到寶貝了?咦……”
老舊到幾乎面目全非的壁畫,讓身處其中之人仿佛可以觸摸到時間洪流的上遊。
“是經變啊……”夜昙想要伸手摸摸。
後方卻傳來一個男聲。
“施主不可!”
吓得夜昙一下就縮回了手。
“觸摸,會讓壁畫脫落的。”
夜昙轉頭,就看到一位西域打扮的青年走進來。他的眉心有一顆紅痣,手上還拿着一尊泥像和刻刀。
想是尚未出家的俗家僧吧?
神君如是猜測。
“我二人是來尋找傳聞中的太極圖的,它就在這裡對嗎?”
“太極圖……”青年并不意外,隻是走向神龛,又将手上的泥塑放置在上,随後雙手合十,開始禮拜。
“豈是說見就見的。”
“……哎呀,對嘛!”夜昙拍了拍手,給自己解圍道。
“若是誰都能瞻仰,那豈不是太~随意了!這樣吧……你要多少錢,才能讓我們看一眼,出個價吧?”
“……”
守經人摩尼轉過身來,打量着二人,眼中浮起驚訝。
對啊,他怎麼沒有想到還可以有這招呢?
“二位來時也看到了吧,這洞窟殘破……”
夜昙和少典有琴順着摩尼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正殿中央供奉着一尊巨大的莊嚴佛像。
向外展露的掌心,仿佛撫慰着受苦受難的衆生之心。
不過,那一身聖潔衣袍看上去斑駁不已。
“就比如這一心尊者佛像亟待修繕……你們能出多少?”
“你盡管開價呗!”
他們帶了很多錢,随便一個寶貝換成金子,都能把他這小破洞窟給淹了!
離光夜昙就是如此自信。
“若是二位能夠布施一二,重修佛寺,重塑金身,那瞻仰太極圖一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早知道之前就不強行把那些觊觎太極圖的人都趕走了。
這樣那些破舊的佛像,應該都能夠整修了吧?
“你答應了啊?”就連這個方案的提出者——夜昙,都覺得這談判未免有些潦草了。
“對啊。”青年點點頭。
“什麼嘛,還以為他有多虔誠呢!”夜昙癟嘴,“沒想到又是一個見錢眼開的。”
“姑娘可是不信佛?”青年沒有生氣,隻是擡頭盯着她。
“幹嘛?不行啊?本姑娘隻信自己……還有我夫君!”
糟了,差點把她有琴忘了!
夜昙趕緊跑到夫君身邊,又牽起他手臂。
“昙兒,金佛有靈……”神君想勸娘子收斂些。
“不過麼……”夜昙點點頭,表示自己都懂~
“佛爺爺還是有些神通的。”在别人家地盤,又有求于人,當然不能得罪了人去。
而且,佛祖确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不過她也不太遇得上那種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要去求他老人家就是了~
夜昙自信地撩了撩頭發。
她可也有無雙智慧的~
“姑娘,你不信神佛,是因為你有能力自贖。”摩尼的視線落于她抱着人的手,“可芸芸衆生需要,所求皆苦。”
青年一字一句,聲音輕緩,卻鎮定。
“昙兒,我們不可以己度人。”神君拍拍夜昙手。
“好啦!”算了,這摩尼是什麼人都無所謂。倒不如說,他是見錢眼開的财迷反倒幫了他們,“錢我們可以當場付清!那你這就帶我們去看太極圖吧?”
“且慢!”摩尼揚手呵止。
“怎麼你要反悔嗎?”夜昙警惕道。
“還需焚香齋戒。”青年将手中的三支清香點了上去。
“……本姑娘可不要在這破洞洗澡!”夜昙不幹了。
以示尊重倒是應該的。
神君看向夜昙。
“昙兒……要不我們回驿站沐浴?”
“那……”還差不多。
“好吧。”夜昙勉強同意了。
“等等。”
“又有什麼事啊大哥?”夜昙不耐煩道。
“我跟你們一起。”青年雙手合十,向佛像拜了拜。
“為什麼?!”夜昙瞪大了雙眼。
“這洞中條件簡陋,無處沐浴。小僧……也好久沒有收到布施了……”
“呃……”原來這人是想要蹭他們免費澡來着?!
“那便一起吧。”神君答應下來。
自己還可以再幫他開個房間。
“等等有琴!我看這人……像是個假和尚!”
“昙兒……”神君朝摩尼尴尬笑笑。
他想說,應該不會的。
“哎呀有琴,你小心被他給騙錢!”就算他們并不差錢,也不代表就可以任由别人欺詐!
“喂,假秃驢!你說你是洞窟守護者就是了嗎?憑據呢?度牒拿出來給我看看!”
夜昙忍不住嗆聲。
“不信的話……那姑娘就請吧?”青年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反正對太極圖有興趣的很多,隻是從前都直接被自己給無情拒了。
不過今日,他發覺這佛像……單靠修補是不成了。
“你!”這會兒罕見地輪到夜昙氣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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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洞中窮困潦倒的守經人名曰摩尼,是太極圖的守護者【自稱】。
這會兒他正跟着夜昙二人返回“羅刹婆”旅店,還美其名曰——監督他們是否誠心。
“有琴,他不會是真要看我們洗澡吧???”夜昙忍不住吐槽。
這個叫摩尼的人也太沒眼力見了吧?現在還跟在他們身後!
“應……應該不會吧?”神君是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揣度的。
“我說……”夜昙轉過身,堵住樓梯口道,“你别跟上來,知道嗎?”
“……”摩尼并不理會她。
“你聽到沒有啊!”
正在兩人僵持時,樓下忽的傳來“叮”一聲,客店門被打開了,門上鈴铛也響了起來。
關門閉戶,鈴铛卻沒再停下。
清亮的鈴音在沙漠沉夜中持續響着。
“哇……美女啊……”
夜昙不由自主地走下階梯。
赤紅蹁跹,美玉琳琅。新客一席飄擺的紅紗衣裙下,是修長的雙腿。
身姿婀娜卻萬分輕盈,宛若踏雲燒霞而來。
霞光萬丈,道不盡千回百轉的妩媚風情。
絲一般的秀發從修長的脖頸上輕柔垂落,散發着濃香。
“阿珠……”摩尼也跟着夜昙往下走了走。
“你認識她啊?”夜昙轉頭看了看摩尼。
“……”摩尼又恢複了洞窟中那不愛搭理人的樣子。
“快走!”夜昙反應過來,推了一把還停在樓梯口的神君,“回房!”
那倆顯然是舊識,就讓大美人去拖住怪和尚吧!
開玩笑,她可一點不想在個怪人面前表演共浴愛河好嘛!
又不是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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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神君和夜昙二人沐浴焚香完畢,雙雙下樓時,天已經黑了。
“看吧,我就說摩尼和那個珠子……啊不”,夜昙吐了吐舌頭,又拿手捅了捅一旁的少典有琴,“那個阿珠什麼的肯定不會走。”
這倆的眼神顯然就是有故事。
是夜,又是大風。
沙漠的旋風向來不是好玩的,所以夜昙原本那個當天趕回七覺寺拿畫的計劃暫時擱淺。
此時,衆人依舊圍在一起,開始吃飯。
夜昙往嘴裡扒了一口肉,順便看了看摩尼和阿珠兩人。
這兩個人間的氣氛很奇怪啊。
“那個,假和尚!我們可是都按你的要求做了”,夜昙将屁股往摩尼那移了移,低頭小聲道,“等明天風停了,你必須要帶我們去看圖,知道嗎?”
摩尼看了看眼前的紅衣女子,丢下一句話。
“……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夜昙滿意了。
果然有自己出馬,事情都會變得順利呢!
這麼看來,自己完全可以擺脫災星的名頭了呢!
離光夜昙,感覺自己還能再吃一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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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夜昙忙于幹飯時,突然覺着有些不對勁。
“唔……”她一手捂上自己的肚子,一手抓上身邊人,“有琴……我肚子好疼……”
“怎麼了!!!”神君急了,趕緊給夜昙把脈。
正在此時,周圍突然傳來“噗通噗通”幾聲。
“!!!”
現在,大堂中除了摩尼和阿珠外的一幹人,都倒下了。
就連老闆和店小二也都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
“……”少典有琴猛地擡起頭,看向桌上的飯菜。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飯菜有毒。
摩尼和阿珠二人剛才一直彼此對峙,似是想用眼神殺死對方,并未動筷。
可是……自己也是凡人之身,如果中毒,為什麼會沒有反應呢?
那隻有一個可能了……
“昙兒,來……”
神君拿出乾坤袋中的藥丸,喂夜昙吃下。
犯人大概是在肉裡下的毒。
那麼,誰會是那個犯人?
今夜,在這裡用飯的共有九人,現在隻有自己與那奇怪的一男一女沒事。
方才,衆人倒下之際,摩尼臉上那驚訝表情不似作僞。
這樣看來,那個叫阿珠的女人最可疑。
但他現在沒空管這個。
“昙兒,怎麼樣,你還好嗎?”
“我……”夜昙緩了一下,“沒事啦~”
仙丹幾乎是吃下去的瞬間就起作用了。
“我去檢查一下他們~”夜昙滿血複活,完全忘了片刻前自己捂肚子哀嚎的慘樣。
說着,她便離了夫君,從最近倒伏之人開始檢查起。
“欸……”神君阻攔不及,隻能跟在她身後當護花使者了。
嗯……這個是中毒沒錯。
夜昙捏了捏之前告訴自己千佛洞情報的青年的臉。
嘴唇都紫了。
好慘!
大概是因為肉吃太多了吧?
夜昙看了看桌上的空盤子。
還好她有藥,不然不會也是這種死狀吧?
思及此,夜昙打了個寒顫。
“……”她搖搖頭,又開始看下一個。
“咦?”夜昙扒開一具屍體的衣襟。
屍體前胸處有一處紅痣。
為什麼?
她轉過頭看向前一具被自己扒開衣襟的屍體。
因神君多少有些潔癖,于是新鮮的屍體們還呈現着被夜昙扒開的原始風貌。
難不成是因為中毒才會?可是又感覺哪裡怪怪的。
“……”夜昙完全不嫌手剛摸過屍首,擱自己個兒下巴劃拉一會,又伸向了下一具屍體。
“怎麼了昙兒?”看着自家娘子貼在屍體上的鹹豬手,神君多少有點摸不着頭腦。
“都有痣欸!”夜昙扔下手上那具屍,疾步走向櫃台。
那還有小二和老闆的屍身。
“啊——”夜昙突然驚叫一聲,身體也經不住往後倒去。
“昙兒!”還好神君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人。
“詐屍啊!!!”夜昙在他懷裡手舞足蹈的。
那小二居然還活着!
既然如此……
“他肯定就是兇手!!!”夜昙嚷起來。
“……”此時,躺在地上的小二皺了皺臉。
事到如今,他也裝不下去了,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站起來。
“那個女人跟我說,隻要把你們都殺了,就能給我自由。”
“我一直都走不出這家驿站……但她告訴我,隻要今夜,我把所有人都殺了,就可以自由了!”
夜昙和少典有琴順着小二手的方向看過去。
是她!
“阿珠姑娘,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夜昙半眯起眼睛。
“呵……”阿珠擡起纖纖素手,掩起朱唇,“有什麼可解釋的?”
她非常淡定地承認了。
“阿珠你!!!”摩尼猛地站了起來。
“摩尼,你從來都這麼懦弱。”阿珠依舊是八風不動的樣子,“你不敢下手殺他們,那就由我來。”
“說了不準你胡來!”摩尼将抱着頭四處鼠竄的小二護在身後。
“呸!收起你這道貌岸然的假慈悲吧!”阿珠朝着摩尼啐了一口,“你平時口口聲聲信佛拜佛,若沒人做這些事……若這個世界上沒有壞人,沒有厄運,沒有魔鬼,沒有災難,人們怎麼會去燒香?你那佛,又如何會有人信?”
“沒有魔,就沒有佛,這道理你懂吧?”
“你休要妄斷他人!”摩尼依舊不認同。
“他人……”阿珠喃喃自語,“既然你的心裡還想着他人,那我就把所有的‘他人’都殺幹淨。”
說罷,阿珠揚起了手上紅綢。
就在那一瞬間,木櫃子上的羅刹娃娃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接向人沖來。
“昙兒當心!”神君當機立斷地抽出了清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