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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五蘊·一·千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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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記憶不再那麼混亂時,夜昙終于可以給衆人一個答案。

“我記得當時那揭帖……”玄洞中,夜昙閉起眼睛,開始回想。

封印一揭開,就有股氣直沖她面門而來,刮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現在要她說出具體的方向……那可真夠難為花的!

“大概向着……”夜昙繞着那個殘破的祭台轉了幾圈,“應該是和這個口子正好相反的方向……吧?”

“呃……”剩下的三位神明有些無語。

夜昙提供的線索實在太少了。

“可是,若被混沌旋風刮到……大概不會一直往一個方向飄吧?”玄商君的歸墟經驗也算很足了。

“……這……”王母面沉若水,陷入了深思。

如今,結界補了個大概,卻還沒完全好。祭台那處的混沌之炁還在洩露。

當然,他們補一補,就會好些。但當他們想騰出空來補結界時,又顧不了祭台了。

昆侖的窘境充分說明了一件事——即使是上古時代的神明和四界的翹楚,也不是萬能的。

——————————

某條小徑上,有馬蹄聲由遠而近。

正是少典有琴和夜昙的馬車。

由于揭帖蹤迹難尋,他二人隻能按着西王母的指示出了昆侖,以便實行備用計劃——找尋傳說中的五樣武器。

之所以做此決定,是因夜昙記憶起了噎鳴書中确實記有武器相關的線索。

同時,青葵和嘲風則繼續在昆侖内部翻找揭帖。

反正他們大海撈針也撈得熟門熟路了。

嘲風是樂見其成的。

他自不願讓其他人來擾了自己和青葵的二人世界。

昆侖衆神打算雙管齊下,以便平息昆侖之亂。

如今,玄商君和夜昙已是在外界行了一段。

“昙兒,你真的沒事嗎?”神君側頭,向車内問道。

“沒事啦~”她的記憶已經完全恢複了。

甚至還多了點。

真是從來沒有這麼完整過。

但這樣的完整,也會讓她覺得有點頭大。

過去的,夢裡的……

信息量過大,甚至會時不時讓她頭痛。

夜昙搖搖自家的紫金葫蘆酒壺。

“沒了哎……”她朝自家夫君癟嘴。

“……”都喝幾壺了?!酒瘾真大!

然而,神君也不好攔着自家娘子豪飲。

畢竟她的偏頭痛還沒痊愈呢。

“那我找找集市。”

神君的馬車偏離了大道,駛向最近的村落。

夜幕時分。

“這酒看上去真不錯耶~”

夜昙将酒家灌滿的壺舉過頭頂,一邊晃蕩一邊察那成色。

酒液泛出淡淡的琥珀月光。

“老闆錢放這兒咯~”夜昙甩出幾片金葉子。

“我看看。”少典有琴一把将那壺拿過。

“哎呀你給我!”

“想喝這個是嗎?”

神君甚至故意将那酒壺在夜昙的頭頂上揮舞幾下。

不得不說,偶爾逗逗她,看人一副氣鼓鼓的樣兒,自己超開心的。

不過,凡事都要掌握一個度,不然真惹人生氣了,最後還得他自己來哄。

“你還我!哎呀……”夜昙跳着跳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某花暫時忘了自己還會法術,耍賴的本能占了上風。

“怎麼了?崴腳了嗎?”

少典有琴用手掀起夜昙裙角,撫上她腳踝,開始輕輕替她揉搓。

“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怎得如此性急……疼不疼?”

神君不知道娘子疼得厲不厲害,自己倒是心疼得可以。

早知道就不跟她鬧了。

“給我吧你!”

達到目的後,夜昙一溜煙跑出了老遠。

“好啊,你又騙我!”神君站起來。想到自己又被騙了,多少有些懊惱,“不是說好了不騙人的嘛!”

夜昙轉身朝他做鬼臉,“是你先欺負人!”那就别怪她反擊了好吧!

“來而不往非禮也~”

再說了,她不得穩固自己的家庭帝位嘛!

“你……等着”,神君眯起眼,大步流星追上前去。

“你要幹嘛!”察覺到危險的夜昙轉身就扒住一家小攤的貨架,四處躲閃。

“這是在街上,大庭廣衆的!我可警告你啊,你别亂來喔!”他之前露出這般表情時,将她抓住撓了通癢癢,害得自己笑得肚子都疼了,“小心我報官讓他們把你抓進去!”

“昙兒,你可知‘清官難斷家務事’?”

“那我就告你強搶民女!”

“那你告一個試試。”神君根本沒有在怕的。

反正他手裡有嘲風那厮簽署的正經婚書。

“切!”

“昙兒,不鬧了”,神君覺得也差不多了,便牽起人手,“那我們回去?”

“等等,人家還要找個東西~”

夜昙蹦蹦跳跳地跑了幾家攤位,又嘩嘩掏錢買下一沓花紙,一件衣服,一盒糕點。

“昙兒,你買這些做什麼?”神君略感疑惑。

“秘密~”

二人笑鬧着,馬車也重新駛回正道。

“有琴,咱們能不能停一天啊?”

夜昙在馬車裡躺了一整天,這會兒終于舍得撩開簾子發号施令了。

“嗯?昙兒你可是不适?”被夜昙借身子不适趕出馬車整整一日的神君有若驚弓之鳥,“是不是我趕車趕得太快了?”

“不是,我……想繞道去個地方。”

“你要去哪?”

夜昙直接捏了個訣。

白馬嘶鳴一聲,揚起蹄子撒歡跑起來。

有那麼一瞬,整輛車都傾斜了。

幾隻七彩的紙鶴随風飛出老遠。

“昙兒,你告訴我,究竟要去哪裡?”

神君有些無奈地把住缰繩。

就夜昙這個趕車法,整駕馬車沒到目的地就得散架。

“可是我要去……一座山,明天必須到!”

“既如此……昙兒,你抓穩了。”

“啊?”

“駕——”

少典有琴一揚缰繩。

馬車平穩地飛上了天際。

“哇啊——”夜昙穩住自己的下巴。

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風餘上征。

除了接親那日,她還沒試過坐馬車飛天呢~

而且,錯嫁那日她光忙着提心吊膽了。

玉龍鳳車,渺然出塵,凡人不見。

“……呀,我的紙鶴!”夜昙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鑽回車廂。

這不,車窗邊都開始下起彩紙雨了。

她的勞動成果啊!!!

夜昙趕緊将車簾子關好。

——————————

馬車在蒼丹山停下來。

夜昙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知音日。

她拿了車上紙鶴,還有新衣服下了車,來到一處墓碑前,開始将紙鶴一隻隻燒掉。

神君也跟着開始燒香。

慢慢是他們的恩人。

若是沒有她……

燒完紙鶴,夜昙又開始燒衣服。

燒完衣服,她将新買的酒倒在地上。

“你喜歡的吃的肉……喝的酒……慢慢你多吃點啊,不夠還有……”

少典有琴默默地在墓前放下一束花,又起身離開,任夜昙一人抱着帝岚絕立的墓碑哭墳。

夜昙哭了一會,又擦擦眼睛。

“慢慢,你這隻笨鳥!你說你啊,為什麼要救我呢?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

若是當初,慢慢不救她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更好?

她死了,姐姐沒事,蘇栀也不會喪失理智。

歸墟好好的,四界也不會陷入什麼危機。

“隻要地脈紫芝還在,我總能複活的……”

“就是,有琴……他大概要傷心死了。”

“你還知道我會傷心啊?”玄商君走近。

“有琴……”

“我看你一直沒有來……”

太陽都快落山了。

神君有些怕她傷心過度,便忍不住來看看,卻被夜昙一把衣襟。

夜昙把頭埋進人胸前。

“昙兒……”

他自然明白她的心。

“你是不是……要勸我别傷心啊?”

她本以為自己是青蠅吊客,不想也能有幸得遇知音。

隻是,高山流水,流水高山……何其短暫。

“不是……千金易得,知己難求。”神君摸摸她腦袋,将人抱緊。

“伯牙隻有一個子期。”他經曆過斷弦之痛,又如何會不明白。

因此,不作替代故人之想,也不慷他人之慨。

“也……不一定……”

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鐘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亦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他也好懂自己的心啊……

“我把你衣服弄濕了……”

哭夠了的離光夜昙終于擡頭,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别急啊……我給你來個清潔咒啊……”

——————————

“有琴,我們到哪裡了?”

夜昙撩開馬車簾子。

祭奠完畢,自是要回歸正途。

他二人如今所行處,雖仍屬于人界,卻荒無人煙。

少典有琴極目遠望。

凜冽的風吹拂寒冷的沙粒,呼嘯着掠過沙丘和戈壁。

入眼是一片貧瘠天地。

“涼州。”

西北幅員遼闊,許多地區荒蕪寥落。這裡離人族邊境不遠,受地勢等各因素影響,狀況算不上好。

因擔心夜昙的身體和心情,玄商君有意控制着車速。

“涼州啊……”夜昙作手搭涼棚狀。

這裡是邊境。

數百年來,黃土隴中,也不知沉睡了多少人。

遊牧者,好戰者,田舍郎,市井人……

多少生息者……終成枯骨。

從前自己隻是在地圖上看到過這地方……卻沒想到居然會連續走了兩遍。

夜昙回想起自己上昆侖時途經的風景。

她走的是大路,環境相對好些。

而且……

那時她沒認出身邊那孩子的真實身份。

他們一路上吵吵鬧鬧的,倒也真的不覺辛苦。

現在麼,自然更不覺得了~

她不用當保姆照顧孩子,又多了車夫嘛~

“哇!”夜昙注意到沙丘上的一隻悠然而上的大駱駝,“有琴你快看那!”

“怎麼了昙兒?”神君看着駱駝笑,“你不會想喝駱駝奶了吧?等我們找到客棧我去給你弄點來。”他深知某人的吃貨本性。

“好呀好呀~”夜昙自然來者不拒,“對了,我要先買件這邊人穿的衣服~”才掀開簾子沒多久,她就覺得呼吸間都是風沙了。

“你也小心點”,她又推了推趕車人,“小心變成土人了嘿嘿~”

“知道了”,神君有些無奈。

他當然是提前施了法術的好嘛!

時近黃昏。

一座古舊的木制建築獨自屹立在戈壁中。

石燈昏昧,夜風也夾雜着沙土的氣息。

細看客店那模糊不清的匾額,上書“羅刹婆”幾字。

這個客店……

神君皺眉。

太破了點吧?

“昙兒,我們真要住這嗎?”

“我想去。”夜昙已經往客店的方向走去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她的确想歇一歇。

就算這家客店的名字過分奇怪……

反正不影響自己睡覺就行了。

“那你等等啊……我去停一下車。”

等神君安置好了馬車,背上他倆的小包袱進門時,夜昙早已訂好房間了。

這家客店不大,隻有一個老闆和夥計。

都不怎麼熱情好客。

夜昙跟他們搭話時,僅僅得到了最基礎的回應。

想來……這家店也不會有回頭客吧。

夜昙打量了一圈這客店。

畢竟裝扮什麼的,也都是很奇詭的西域風格。

木質陳設上,零散堆放着許多佛像,卻通通都是以背部示人。

二人手牽手來到二樓。

夜昙推開門。

房間布置很簡單。

還有一股陳木的味道。

“這……”神君站在門邊,看了看房裡的陳設。

“不是高潔雅緻的風格真的對不起了喔~”

夜昙轉過頭,沖人嫣然一笑。

“不過我的大少爺呀,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等明天我們直接去書裡寫的那個千佛洞就好。”

千佛洞,就是夜昙等人此行的目的地。

她在研究噎鳴那本書的時,看到書裡寫了五個地點的名字。

不過,那書上邊還畫了圈兒,打了問号,不一定就完全準确。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嘛……”

話雖是這麼說,在夜昙把包袱放上桌前,神君已是十幾個清潔咒飛出了。

————————

“好餓啊……”

夜昙摸摸癟下去的肚子。

都半天了,也一直沒有人來給他們送吃食!

他們進來時,就已時近黃昏了,如今天全黑了。

她更懶得去外面找了。

“昙兒,要不我給你做吧?”神君自然察覺到夜昙那隐約的焦躁。

“不是……憑什麼啊!”

不行,别的她都能忍,這沒吃的……怎麼能忍!

夜昙打開門沖下樓梯,一巴掌就拍在了櫃台處。

“我飯呢!”

“……”那唯一的店小二直接被吓得蹦起來。

還好被身後掌櫃的摁了下去。

“這位客官,我很抱歉,但小店這裡提供的飯食都是堂食。”

“……這樣啊……”意識到是自己錯怪了店家,夜昙收回趴在櫃台上的身子。

“那你們不早說!”害她白白等了小半個時辰。

“有琴,快下來吃飯啦~”夜昙回身,沖着樓梯口向二樓喊話。

“這店的飯菜真難吃”,夜昙扒着飯,還不忘抱怨。

雖然她可以接受不好吃的東西,但這晚餐可是付了錢的!

“……”神君無奈擡頭。

所以還不如用他們自己帶的食材現做呢。

不過比起夜昙,玄商君才是真正的對吃沒什麼所謂。

畢竟他一向隻吃菜和飯。

“這位姑娘,一看就不是這邊的人吧?”沒等老闆開口解釋,大堂中的一位客人就先開了口,“在涼州啊,有這條件,已經不錯了。”

“切”,夜昙小小哼了聲以示不滿。

“二位……想也是為了太極圖而來?”另一個瘦高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轉過身,朝夜昙他們的所在看過來。

正是飯點,小店中所有人幾乎都來一樓大堂用餐了。

“……”

“……”

夜昙與少典有琴對視一眼。

這可能就是他們想要的情報!

神君低頭沉思。

“怎麼回事?這太極圖,不是太上老君的嗎?就和我借過的山河社稷圖差不多那個?”夜昙拉過神君的手臂。

後者猛地被拉了一下,身下椅子發出“吱啦”一聲響。

所有人都朝他看過來。

“對不住……各位自便……”神君有些尴尬地向着那些人點頭緻意。

“怎麼怎麼,你懷疑那個圖就是咱們要找的上古武器?”

“……嗯。”

“太極圖……那是天地至寶沒錯”,夜昙在他耳邊小聲叨叨,“可怎麼就是咱們找的武器了呢?”

“其實啊……”神君壓低聲音,同樣湊在夜昙耳邊,“老君一直對太極圖的由來諱莫如深……”

“你說什麼!?”夜昙瞪大了眼睛,“那偷走五樣武器的其實是老君?”

自以為發現了真相的夜昙。

“不是……我聽師父說,從前的那個,早在神魔大戰中就已遺失了。師父猜測,是老君後來又仿着補做了個。”神君解釋道。

“……喔。”這麼說小偷很可能另有其人。

“但是昙兒,此事不能說與外人聽。”

“為何?”

“這……算是天界醜聞了。”少典有琴為難道。

“……好啦!”

夜昙朝着神君眨眨眼。

她懂的~

“我倆正是為了太極圖而來的,這位小哥也是咯?”夜昙朝神君使了個眼色後,便起身來到那開口說話的青年身邊。

因距離有些近,青年有些不自在地将手縮入袖中。

“姑娘與公子,可是勢在必得?”

“怎麼,你……莫非已經去找過了?”夜昙不答反問。

“然後還失敗了?”

夜昙是故意這麼說的。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個太極圖是不是那五樣武器之一。

不過能在這種邊境小城有點名氣,就算不是他們的目标,那肯定也是個寶貝。

方才聽她有琴講了淵源,那說不定此處的才是真的太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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