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路沒出旁的事,兩人一路順利地回了尚食局,向楚尚食事無巨細地回禀了面見胡貴妃的詳情。
楚尚食詳細聽過,叮囑藍觀明辦差更要小心謹慎後,便叫她先休息,單獨留下了高風晚。
高風晚知道楚尚食是有密話與她交待,她垂下頭作聆聽之态。
楚尚食為人幹脆,不說旁的彎彎繞繞直奔主題:“你去宮正司,我瞧是要闆上釘釘的。”
高風晚推脫道:“陛下隻說試一試,下官未必有才能能叫林宮正選中。”
“凡事都得把握住分寸,才能在宮中站住腳。”楚尚食慢悠悠道,“你入宮兩載,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裡,在司醞司是屈才了。”
“尚食局沒有旁的局司那麼勾心鬥角。”高風晚無奈地彎下眉毛,“下官在這待得舒服,其實不願意離開。”
“禦馬監掌印引薦,胡貴妃替你說話。”楚尚食歎道,“即便是我,也無法推拒。”
“您說得對。”高風晚附和道。
“人往高處走,尚食局事務瑣碎,其他局司向來瞧不上咱們這兒。”楚尚食撥亮燭火,“你自入宮就進了尚食局,即便未來不在局中,一言一行也都跟尚食局脫不了幹系。”
“下官一定謹言慎行。”高風晚話裡有幾分真心,誠懇道,“下官是由您管教出來的,比起上級,您更像下官的老師,是您教的好。”
“話不是這麼說的。”楚尚食搖搖頭,“三分教七分悟,觀明還比你早入宮三年,辦起事來還不如你,這都要看自己的悟性。”
“我也沒什麼能教你的,應對萬事不過一個随機應變。”楚尚食意有所指,“新都更替,近來發生的事情件件都有其微妙之處,女官雖在後宮,但前朝之事也不能充耳不聞。畢竟自古前朝後宮息息相關,女官周旋其中須得有備無患。”
“是。”高風晚應是,“下官謹記您教誨。”
又聊了些尚食局内交接的瑣事,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高風晚才從楚尚食的書房出來。
走回住處,經過藍觀明的房間,看見她趴在桌上的影子映在窗上,一看便知是白日裡累着了。高風晚推門進去,送迷迷糊糊的藍觀明回床上。
吹熄燭火前,藍觀明拉住她的手:“風晚,你要小心宦官。”
高風晚柔聲道:“知道了,睡吧。”
替藍觀明掖好被子,高風晚蹑手蹑腳地跨出門檻,廊下一個黑影子吓了她一跳。因着宮裡不能鬼哭狼嚎,高風晚硬是把尖叫咽回去:“誰?”
“我。”歸林走到燈籠邊上,不耐煩地撥開礙事的穗子,“你聊得倒久。”
司醞司内的女官統一住在一個院落中,高風晚忙左右觀察,怕被别人發現了歸林的身影:“掌印怎麼來了?來之前怎地不與我講一聲。”
歸林将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嘲道:“講一聲之後呢?再與你約定接頭地點麼?我就那麼上不得台面?”
這三連問猝不及防,高風晚眼珠子一轉,幹脆不答,轉而認真道:“掌印身份敏感,我是擔心您呢。您若有事和我商議,恐怕隔牆有耳,來我房裡說吧。”話畢,她也不給歸林拒絕的機會,幹脆朝自己房間走去。
高風晚推開門,從門邊的架子上拿起燭台,掏出火折子在屋外點亮了燭台才進來:“掌印,歡迎莅臨下官的房間。”
歸林屈尊降貴地哼了一聲,邁步進去,他才看清高風晚的的房間。屋子很小,不過七八尺長寬,擁擠得過頭,家具屈指可數,書卻琳琅滿目。
歸林目之所及全是書,地上是捆紮好的書堆,散開的竹簡疊滿了桌子,公文本摞得高高的,幾乎要夠到房頂。
“掌印小心些,不要踩到我的書。”高風晚将椅子上的紙張轉移到桌上,“您坐這兒吧。”
歸林皺着眉,用腳尖撥開書堆,穿梭着坐到了椅子上:“你這屋子,也不怕走水。”
高風晚得意得用手指彈了彈燭台上的琉璃罩子:“所以我在外面點蠟燭呀,這罩子是我從藏書閣讨要來的,就算是傾翻了,也不會引起火勢。”
歸林随手翻了翻高風晚的書桌:“亂七八糟的,我還以為你這是造紙處。”
高風晚拖了椅子坐在和歸林有點距離的位置:“我的住處自然不能和掌印的比啦。”
歸林沒頭沒腦地說道:“你也叫他掌印麼?”
“什麼?”高風晚初聽有些懵,但很快反應過來,“您是說司禮監的那位?”
歸林抓住高風晚所坐圈椅的扶手,将她連着椅子拖拽到他面前,他前傾身子,兩人鼻尖相對,他低聲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