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林聽完高風晚的話,轉身便走,幾步後卻折返回來,将紫貂的毛領子圍在了高風晚的領口後又轉過了身。
“掌印。”高風晚追上歸林,把解下來的毛領子塞給歸林,“這樣好的毛料,我的品級是配不上的。”
“誰敢說你不配?”歸林惱怒道,“那些亂嚼舌頭的,叫我抓住一個,剝一個的皮!”
“掌印,自己若不喜歡撐傘,叫旁人來撐就是了。”高風晚并不安撫他乖戾的情緒,無端地提起别的,執拗地将毛領按在歸林的手裡,“沒得都濕了。”
“不識好歹。”歸林看出她執意拒絕,狠狠将毛領子摔在了地上,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高風晚撿起毛領子,這皮毛由上好的紫貂制成,光依偎在上面,也能漸漸生出些溫度。
終于捱到了慈甯宮,高風晚見雲溶溶等在典簿直房邊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雲典正。”
雲溶溶行禮後道:“今日巡宮到此為止,明日醜時三刻,您準時候在宮正的書房外便是。”
醜時三刻,高風晚心中冷笑,剛敲過戌時的更鼓,這不是存心作弄她嗎?
人在宮正司,不得不低頭,高風晚點頭道:“知道了。”
“您好好休息,萬司膳給您送的晚餐,下官給您放在房間裡了。”雲溶溶說完,還看似貼心地問道,“您需要熱水麼?暖房中不知還有沒有現成的,您若要現燒就加上些木柴。”
“你真細心,多謝。”高風晚強撐着客氣道,“還要你等我到這個時候,辛苦了,你也休息去吧。”
雲溶溶颔首道:“下官告辭。”
高風晚擔心自己感染風寒影響明日當差,決定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洗個熱水澡驅寒。
她勉強維持着正常的走路姿勢,不讓自己歪七扭八地失了禮節。進了暖房,居然恰巧有現成的大鍋熱水,高風晚分了幾次提了大半鍋熱水帶回自己的卧房。
卧房裡砌的是火牆,烘得屋子裡熱乎乎的,不穿衣衫也不會冷。
運完水,高風晚放好門闩,靠着門重獲新生似的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人後瞬間湧上的疲憊感瞬間包裹住了高風晚。
高風晚解下脖子上的毛領子,小心擦拭後打開衣物箱籠中一個上鎖的小匣子,把毛領和從歸林那裡摘下的玉佩放在了一起。
今天是不是惹惱了歸林?高風晚不想細想,終于輕輕歎出忍耐了許久的這口氣。
不管怎麼樣,先泡澡吧!高風晚先用溫水擦拭身體,待到手腳恢複溫度後才将整個人沒入了熱水中。熱水裡太舒服了,高風晚很想多泡一會兒,卻怕腹中空空會泡暈在水裡,便快速地出來了。
包好頭發,高風晚小心翼翼地打開萬斯玲送來的食盒,裡面有兩菜一湯,全是她愛吃的。
按平常吃飯的時辰,食盒應該送來很久了,可飯菜仍有餘溫。萬斯玲估計怕她會忙,耽誤了吃飯,在保溫上用了心,食盒裡鋪着棉絮,裝菜的也是帶夾層的保溫碗盤。
高風晚揉了揉發酸的眼眶,坐下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所有的飯菜。
定時蠟上支撐着的湯勺掉下來時,就代表着高風晚起床的時間到了。高風晚随着勺子叮當落地的聲音睜開眼睛,努力驅趕着昏沉的睡意。
踩着點準時到了林落梅的書房門口,書房裡亮着燈,高風晚在心裡給自己打氣,輕輕叩響了門:“下官高風晚,前來拜見宮正。”
林落梅的聲音在室内顯得悶悶的,惜字如金道:“等着。”
高風晚應是,站是女官的基本功,初入女官選拔,每個女官都要培訓站行坐卧。因而等候時的站立并不算太辛苦,無論是等候或是站立,高風晚都很擅長。
隻是她沒想到,這一等就直到卯辰更鼓交替。即是到了宮正司的其他女官們來上值的時辰,書房的門才緩緩打開來。
蕭瑞直瞧見高風晚候在門口也很驚訝,遞去一個問詢的眼神,高風晚微微搖頭。
女官們依着司正、典正、女史的先後順序走進書房。高風晚一時間有些躊躇,但還是跟在隊尾進去了。
女官們自覺站成兩列,當朝以左為尊,即便是平級,站位在左的也往往比右側有更高的話語權。
“站到前面來。”林落梅挺直着後背坐在書案後,“在隊尾是怕見生人嗎?到我身邊來。”
高風晚知道是在說她,她忙走到了書案邊上:“宮正。”
“我要出宮卸任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今天找你們過來,兩件大事。”林落梅緩緩說話時有一種壓迫感,“一是宮正司要搬家到東六宮旁邊,原本散落在宮裡各處的六局一司以後就要在一起辦公了。”
“至于二。”林落梅站起來,繞到高風晚身邊,将手按在她的肩上,“給大家介紹一位新人,她叫高風晚,我走之後,她就接我的位置,當宮正司的一把手。”
她在聽到消息的同時打量其他人的表情,蕭瑞直沒什麼反應。另一位站位在左的司正則立刻微微壓低了眉頭,瞧着并不怎麼滿意。
高風晚也沒多高興,事出反常必有妖,林落梅的變化太大了,令她周身難受。
林落梅的手感受到高風晚瞬間繃緊的後背,安撫似的拍了拍,柔聲對高風晚道:“風晚,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高風晚難以消受林落梅突然的溫和,硬着頭皮道:“各位好,我是高風晚,從前是尚食局司醞司的司醞,非常榮幸能加入宮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