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
蘇懷枕垂眸走着,她并不适合這樣系着銀鈴铛和各種裝飾的舞裙,走路有些僵硬,頭上也被少女系了很多裝飾,最顯眼的便是紮在她發間的一隻銀白色羽絮狀蝴蝶。
随着她的走動,蝴蝶也在翩翩起舞。
她抿了抿唇,注意到那匾子上金字書寫的“國師府”,她眨了眨眼睛,竟笑了出來。
江南,多少年不見,你這樣厲害了啊。
你在南國混的風生水起,但我的一家都遭遇不幸。或許……父親也不該救你的。而我蠢蠢的愛上你,也是錯的。
我一點點改掉。
她抹了抹眼邊,竟沒有濕潤。她揚了揚下巴,高高擡起頭。
會好的,現在,她已經不會為他哭了。
她踏入了門檻。
*
百姓們都說,化雪的時候,天氣是最冷的,如今過了冬天,可她竟沒有那樣害怕寒冷了。
好像是,再也沒有什麼寄托,也沒有她可以依靠的溫暖了。
蘇懷枕踏入内室時,男人正躺在塌上,他睡着,卻并沒有脫衣服,身上是一件偏厚的玄衣,還有寬大的黑色狐裘。她看着少年,他的眉頭是緊鎖着的,嘴唇并沒有先前紅潤。
她靜靜的看着他,纖細的手覆上少年寬大的脖子。她停了呼吸,少年的脖子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樣寬大。
她側身跪坐在他旁邊,兩隻手都扼住他的脖頸,才剛用了一點力,少年一下拽住她的手。
江南睜眼時,身上靠來了一個柔軟的身軀。注意到那張熟悉的臉,他呼吸一窒,猛然收回了手。
剛才他是下意識的動作,卻沒想到是她。
見少女擡着下巴看他,江南啞了聲音:“小……小姐。”
蘇懷枕注意到他慌張的神情,笑了。
*
江南沒想到能再次見她,更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她。小小姐向來是怕冷的,在入秋時都會比常人多添件衣服,他從未見過這樣暴露的她。
少女渾身上下該露的都露了,他尴尬又慌張的錯開了眸。
可隻是一眼,他腦海中都是她的樣子。少女頭發挽着,沒有一根頭發散落在脖頸,能看到她精緻可愛的耳朵,她隻抹了一點寇丹,均勻的染開,唇紅豔而嬌嫩。還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不再是先前小胸脯的模樣了。她發育的很好,胸被包緊,也能看到隐約的線條,脖頸白皙纖細,肩膀也□□,坦蕩的露着,甚至還露出了小巧的小肚臍。
天知道他怎麼會記得這樣清楚。他對她身材的初初認知,還是在幾年前的雪山上,少女背對着他,而他回頭,看到了她單薄的肩胛,還有明顯的蝴蝶骨。當時的她尚且稚嫩,皮膚偏櫻粉,而如今的她更加白,肌膚白皙,也不如先前那般瘦弱了。
注意到他變紅的耳垂,蘇懷枕覺得他好笑又可憐,她擡腳就朝他走去,聲音放軟,她伸手掰過少年的頭,見少年被迫轉頭,眼中充斥着驚詫,她勾了勾唇角,出聲:“江南。”
好幾年了,她再次叫他的名字,他發現竟這樣好聽,少女一雙眸看他,倒映出了他完整的輪廓。
江南一直不知道,他向來冷漠。隻有面對的人是她時,他才會溫柔。
他對着她的眼睛,早已知道,棋還未落子,他早已輸了。
在昏暗又微弱的日光下,他垂着眸。
他叫她:“阿枕。”
*
蘇懷枕眨眼看他,少年總是愛叫她阿枕,不同于其他人一樣喚她的小名,而且每次他叫她阿枕時,他總是很溫柔的。
她撇了撇嘴,随後歪了歪頭,她問他:“你不喜歡我這樣嗎?”
江南低頭看她,不懂她說的這樣是哪樣。
蘇懷枕見他無辜的神情,卻笑了,擡頭抓住了他的手,随後放在她的腰上,她漾着笑,像白皖教她的那樣對他說:“這樣。”
江南剛摸到她裸露的肌膚,下意識就想收回手,但是少女卻握住他,那樣小一點力氣,他卻沒有反抗。
他什麼也沒動,任由她帶着他的手,久到蘇懷枕感受到少年手心都冒了汗,他既沒有摸她,也沒有收回手。
她奇怪的看他,松了手,少年才愣愣的放開,他看着少女的臉,又看向她被挽得很緊的頭發,他壓着聲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緊嗎?”
少女擡頭看他,一雙水瞳溢滿詫異,不等她回過神,他伸手扯開了她精緻的發髻。
一下子頭發任意散開,頭上輕盈的羽毛和各種精緻的發飾落地,發出很好聽的叮鈴聲。
江南垂眸,隻抓住了她頭上飛下來的白色蝴蝶。
蘇懷枕披着發,睜大眼看他。回神時,她想到這頭飾白皖弄了整整一個時辰,如果她在這裡一定會被氣哭的吧。
她倒是不生氣,畢竟沒了沉重的發飾,的确是輕松了很多,隻是落了很多琉璃珠玉,的确可惜,這些美麗金貴的東西剛落地就破碎了。
江南注意到她帶着惋惜的神情,聲音微啞:“過三日,會有一個節日,喚作:冰燈節,會賣各種精緻的琉璃珠寶,”他頓了頓,擡頭看她,“你想去看看嗎?”
你不是向來喜歡這樣熱鬧的節日嗎?
蘇懷枕擡眸看他,片刻扯出一個笑容:“好。”
他低了頭,她不喜歡了。
蘇懷枕沒注意到他異常的神情,而是問他:“我穿成這樣,你沒有任何感覺嗎?”
少年看着她垂落的發絲,片刻,他笑了:“有。”
他聲音很輕,卻認真的對她說:“小姐長大了。”
過了無數個歲歲年年,她早已不再是先前喜歡與他分享的孩子了。
如今的她……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