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溫格爾就沒怎麼睡個好覺。

沙曼雲一點也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溫格爾未來必定會長眠。

那會是一個漂漂亮亮，完全符合自己美學的溫格爾。他要帶着最幸福的笑容，和最極緻的哀傷死在自己的手上，比過去所有屍體都要驚豔。

為了這一點，沙曼雲心甘情願蟄伏。

他很有耐心，也有獸類的冷血與殘忍，同時，他也具備了獸類的強烈獨占欲，任何觊觎他獵物的真正的對手，必須死！

例如，培養嘉虹的卓舊。

例如，斬斷嘉虹手腳的阿萊席德亞。

（束巨不在其中）

他們都是讓他的獵物哭泣的人。某種意義上，他們都是破壞沙曼雲精心飼養寶物的敵人。

溫格爾自接到消息開始，眼淚便止不住的掉。大悲之餘，他身體正随着眼淚失去溫度——大概是哭了半個小時，還在趕往現場的路上，溫格爾吐兩三次，胃裡基本空了。他完全哭不出什麼東西，嗓子眼吊着一口氣，似乎下一秒噩耗傳來，他就會随着自己最愛的孩子離開。

“溫。”沙曼雲決不允許溫格爾擅自死掉。

他在這一刻，忽然展現出當家人才有的氣魄，果斷理智做出了決斷，“你不能垮掉。”

“嘉虹。”溫格爾眼淚糊住意識，失去至親的恐懼在多年後再次包裹全身。他惡心得犯冷，吞咽着孩子的名字，“嘉虹。嘉虹、嘉虹。”

沙曼雲指揮束巨用溫和的藥草燒水，他笨拙地用殺人的手抱住溫格爾的肩膀，分析道：“失去手腳，死不了。”

這些過分簡短，也過分殘忍的話并不能起到安慰作用。

溫格爾哭得更厲害了。他開始出現通氣過度的症狀，手臂僵直，埋在沙曼雲的身上，疼得鑽心剜骨。

沙曼雲并不能感同身受失去親子的苦難，他冷靜想着溫格爾絕不能這麼死掉。他找來儀器一邊幫溫格爾緩過來，一邊繼續自己的解釋，“溫。嘉虹會沒事的。”

“我會，幫他裝上義肢。”

“他不會死的。”

溫格爾還在哭泣，理智正從他的身體上抽離開。他無比在意的生命支柱，他最愛之人留給他的最後的血脈，他唯一認可的夜明珠家繼承人，若是真的就此死去，他存在世界上的也不過是一副軀體。

沙曼雲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發覺這些簡短的話語不能讓溫格爾冷靜下後，終于撿起自己多年前學習的醫學知識，盡量轉換成行外人也能理解的詞彙，慢卻仔細地說了一路。

溫格爾又喝了點熬好的熱茶湯，胃裡舒服一點，終于緩過來了。

他面如死灰，沙曼雲的說法無法寬慰嘉虹遇刺的事實。而當他真正站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時，溫格爾再一次失聲痛哭。

他連“嘉虹”的名字都念不全了。

阿烈諾站在邊上，手足無措，像個被抓住現行的叛徒。

“溫。”沙曼雲道：“我會殺了他。”似乎覺得這個表述不清晰，沙曼雲補充上完全的名稱，“阿萊席德亞。我會殺了他。”

這個觊觎自己獵物的家夥。

這個讓溫格爾哭泣、傷心、絕望，差點死在子之痛的家夥。

該死。

沙曼雲不在乎躺在床上，被醫療團隊緊急縫合上雙臂，雙腿取出殘片的嘉虹還處于昏迷狀态。他也不在乎阿萊席德亞的親生孩子聽到自己這番話會有什麼反應。

他不殺阿烈諾，僅僅因為溫格爾沒有下決心殺死阿烈諾罷了。

他内心也沒有任何在阿萊席德亞面前處死阿烈諾的沖動。因為他很清醒的知道：

阿萊席德亞不會為阿烈諾流一滴眼淚。

他們都不是溫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