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承歡自從重生以來,雖然精神一直緊繃,但是從來沒有如此身體沉重過,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生病,她或許都忘了她的身體并不會因為重生就變成鐵打的。生命有其榮盛衰微,一如窗外的風景,似乎昨日還是郁郁蔥蔥,春華之茂,轉眼就,顫顫巍巍,萎黃凋零。草木有來年再綠的時候,人卻隻有一茬,她幸得上天垂憐,有了再來一次的機緣,但時時自危,誠惶誠恐,怕不過一場清夢,也怕命運的軌迹早成定局,用盡渾身解數也無力改變。
但好在如今,她四兩撥千斤,輕易就扭轉了方向,承歡每每想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卻是真實地在發生,這些迹象讓她放心了些。
或許事在人為,上一世她凄慘結局,不是天命所緻,而是她自身迂腐愚昧,分不清善惡是非,自釀了惡果。
但願這一世她小心經營,能夠扭轉形勢。
可惜到了晚間,承歡卻接二連三地做起了噩夢。
一會兒夢到上一世瀕死之際的場景,一會兒又夢到自己走在一片黑茫茫的迷霧之中,突然從背後伸出了一雙血淋淋的手。
驚醒過來的瞬間,房間裡面掌起了燈,燈火輝煌下映出一張熟悉又讓人安心的臉,是雪停披着衣服,急匆匆趕了過來。
“小姐,你怎麼了?”
“雪停?”
“是我,小姐,你是夢魇了嗎?”
“是,你陪我說會話吧。”
“要不我還是去請大夫過來?”
“已經大半夜了,就别勞煩大夫了。”
“那小姐……”
已經是秋天,天氣漸涼,承歡看到窗外一彎月牙伶仃地挂在天上,搖搖欲墜。泠月如霜,雪停從她住的地方過來,不知有沒有沾染寒氣,承歡不由得生起一絲恻隐之心。
她讓出半個床位,“雪停,你到床上來吧,被子蓋着,暖和些。”
“小姐,這怎麼可以呢?不合禮數的。”
“你怕什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也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有幸跟着小姐也讀了些許書,還是懂得君子慎獨的。”
“我們又不是君子,那些臭規矩我們不用遵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才不管那麼多呢。”
“小姐冰清玉潔,皎如明月,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承歡笑了,“也就你把我當塊寶。”
雪停把衣服收拾好了,承歡見狀不好再多說什麼。
“雪停,你入府多少年了?”
“十年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小姐怎麼突然如此傷感?”
“沒什麼,你說這現在的月亮跟十年前的月亮還是不是同一個月亮?”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現在的月亮和上一世的月亮是不是同一個月亮?
“境由心定,若是現在的心境和十年前一樣,那月亮便是一樣的,若是心境變化了,月亮也會不同的。”
承歡暗自思忖了一下她的話,若是如此區分,那這一世的月亮和上一世迥然不同,因為她的心境早已大不一樣。
月亮不一樣了,那人是否還是故人呢?
承歡不敢深入思考這個問題,但是她心裡還是非常笃定,雪停是沒有變的。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