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筅又看了一眼安萍,随口道:“你們娘倆有些時日沒見了,回房好好說說話吧。”說着便大步離開了正廳
“恭送老爺!”安萍欠身道
陸筅來到他平日處理泉城事務的公案台,将殿門掩上并吩咐侍衛不讓任何人進來打擾,随後從衣袖中取出那封密函仔細看了起來,而後又毫不猶豫地把它丢入爐子中。
陸筅看着那被燃成灰燼的密函,眼中神色複雜,默默道:“吳良,要我跟你合作,别說慕容曦喬骘司馬仲不會放過我,恐怕就連元湉也會急着與我劃清界限!”
連卿帶着陸雲啟回到東廂的卧房,母子二人對坐在榻上,陸雲啟靜靜地默讀《孟子》,連卿則在為他剝水煮栗子肉。
陸彩瑛也與安萍回到了西廂的卧房,陸彩瑛讓守在房間門口的家丁和丫鬟離開,同坐在海棠榻幾上後,陸彩瑛一把抱住安萍,道:“阿娘,我好想你!”陸彩瑛抱着安萍說
“我也想你。”安萍也抱着她道
母女二人就這樣靜靜待着,過了一會兒,安萍好像想起來什麼一樣,便問:“彩瑛,你阿爹此次帶你一同進京的原因我也清楚,就是不知那丞相大人待你如何?”
“他待我挺好的,隻是……”
“怎麼了?”安萍追問道
“丞相大人很寵他那兩個妾,也對我并未有意。”陸彩瑛說着,有些無奈地低下了頭
安萍一聽,扶着陸彩瑛肩頭的手一下子滑下,臉上的喜悅之情瞬間消去了大半。
“看來沒有希望了。”安萍說着,語氣中滿是哀傷
“阿娘!”陸彩瑛輕輕地喚了一聲
“彩瑛,娘本來還盼着你能夠嫁進丞相府,做丞相府的主母,這樣我們母女在這個家就不用處處看人臉色,受人欺辱了。”
“阿娘,我不在的這段時日,是不是夫人為難過你?”
“沒有,連卿對我還是跟從前一樣友善,沒有為難過我。”
安萍說着便下榻朝房門走去,确定房門緊閉,且門外無人後才重新回到榻上坐下,拉着陸彩瑛的手,有些激動地說:“彩瑛,你不要被連卿那虛僞的面容給騙了,裝大度誰不會。你爹他從來不喜歡我母女二人,他的心裡隻有連卿和她兒子,那女人心裡明白得很,所以她也用不着為難我們。”
“彩瑛,你要努力,今後要嫁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這樣我們母女二人才有出頭之日,才不會一直看那個冷漠狠心的男人的臉色過活。”安萍說着,眼裡滿是恨意,手心卻因激動而微微冒汗
随後她又摸着陸彩瑛的臉,有些惋惜地說:“不過你也要明白,這世上的男人大多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尤其是那些世家公子,一個個的素性風流,都喜歡美女。哎呀,你如果生得像你爹就好了,怎的偏偏就随了我呢……”
“阿娘,我……”
“不過這也沒什麼,容貌隻是獲得男人喜歡的第一道金鑰匙而已,最重要的還是要有心思,能夠抓住一切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
“記得十多年前,那個時候正值老族長去世,連卿因為小産而連日不醒,陸家陷入一片悲傷氣息中。那一夜,他苦悶傷心,深夜在庭院裡飲酒,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着一襲素衣,裝扮成連卿夫人的模樣。他面色酣紅,卻帶着微微的笑容,一遍遍叫着連卿的名字将我攬入了懷中,在那如水如星的靜夜中我便與他共度了良宵。”
“後來那個男人醒後,看見懷中的我瞬間不知所以,匆匆着衣離開卧房,那個狠心男人占了我的身子後卻不願給我一個簡單的名分,我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後來我懷上了你,他膝下未曾有子嗣卻想要給我一碗堕胎藥,我那個時候哭着去求還在世的老夫人,請求她留下我腹中的血脈,又去求連卿夫人,他這才肯罷休,卻還是不肯納我進門。”
“後來老天都在幫我,說是那女人偶然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小男孩指責族長無情,今後不會有子嗣,即使有子嗣也保不住,她連忙告知他,他這才肯納我進府。”
“那,娘,你愛過父親沒有?”陸彩瑛突然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女兒隻是有些好奇,畢竟雖然父親對我們母女不夠上心,但是母親這麼多年來卻選擇默默陪伴在他身邊,連一絲抱怨都未曾,難道不是因為母親心裡應是有父親的嗎?”
安萍眼眶泛紅,手也緊緊捏住手帕,滿眼怨恨道:“彩瑛,你不明白,我确實愛過那個男人。那個時候他對府中的下人都很好,從來不會責罵我們。有一次我在織房裡織布,他來了那裡,我看着他那麼細心地替心愛之人挑選織錦做披帛,那樣全神貫注,一絲不苟,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是連卿夫人那不知道該有多幸福。後來我終于如願以償做了他的女人,他卻連一個和善的笑容都不肯給我,這些年都對我這般絕情。我恨這個男人,恨他處處苛待我們母女。”
安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拉着她的手有些激動地勸告道:“彩瑛,你要記住,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今後不要愛上任何人,知道嗎?”
聽了母親的話,陸彩瑛一下子想到了今日見到的那位滿身英氣的黑衣公子,不禁有些猶豫。
見她不應聲,安萍又搖了搖她的肩,問道:“彩瑛,你記住了嗎,快回答娘!”
看着自己母親陰郁的臉色,陸彩瑛不禁有些害怕,便不自覺地點點頭。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剛才娘給你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讓你要懂得把握時機。”安萍用手帕輕輕揩幹眼角的淚水,瞬間恢複了平靜的神色,仿佛變了一個人,又看着陸彩瑛,溫聲道:“彩瑛,天意固然可信,但是人為卻是最重要的,你要學會自己去獲得屬于你的東西。雖然我不是正夫人,你也不是陸家的嫡出小姐,但是你從小所擁有的,除了你爹的關心外,我都是按照世家小姐的生活将你養大的。膳食服飾,琴棋書畫,女工針織,凡女兒家的東西,你都可以說是精通,這些便是你有利的武器,現在這些世家公子娶親,多得更是看重能力,而非容貌。因此,你要好好利用你的優勢嫁入世家大族,讓自己有權有勢,讓所有人都聽你的話,服從你的命令,讓那些從前高高在上,自诩不可一世的人都臣服于你。”
“可是,阿娘,我前些時日在丞相府也為那慕容曦煮過吃食和繡過蘭花荷包,可他全然不接受,想是真的對我無意,我該怎麼辦呢?”
聞言,安萍便帶着些許斥責的語氣道:“彩瑛,你怎麼會這樣糊塗。慕容家雖然炙手可熱,但是這天下又不是隻有他一家有權有勢,既然他慕容家攀不上,那就退而求其次,從其他世家着手吧。”
“來,讓我給你分析一下,這天下世家中,除去慕容曦未曾娶妻外,吳司空家的公子吳琏也到了婚配的年紀,長安城首領之子韋綽也是适齡,雍涼唐氏的公子唐準也近弱冠之年。這幾位年齡都與你相配,隻不過現在吳良與你爹是政敵,你爹是不會同意你嫁給吳琏的;至于那個長安的韋綽嘛,長安自古依附于我們泉城,他們韋家還趕不上我們家;現下看來隻有那個唐準最合适了,他們雍涼地大物博,又處于中原與三個戎國的交界處,确實是個好地方。”
“可我聽說那雍涼的唐準風流成性,家中納了好多妾不說,他還常年不務正業,終日與小厮們厮混于紅樓酒館之中。”
“嗨呀,這些都是小事。我剛才也與你說了,男人嘛,有幾個不好色的,弱冠之年的男子更是血氣方剛。再說人家貴為雍涼未來的掌權人,納幾個妾也是正常的事。”
“阿娘,其實你剛剛還少說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