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忻便道:“嗯。”
“公子,老爺不在卧房裡。”
“不在?”
“老爺去攬事台處理公務了。”
“我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好久沒有來元府最西的攬事台了,他還是在侍衛的帶領下才能找到路。
侍衛輕輕叩門道:“老爺,公子求見。”
元忻也道:“爹,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元忻進門後,看到案幾上擺放的一衆案卷竹簡,微微有些驚訝。
元忻看了看這裡的家丁和丫鬟,道:“你們都退下吧。”
元湉看到自己兒子屏退衆人,也不感到驚訝,仍是自顧自地翻看事卷,衆人離開後,元忻便來到元湉的身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爹,我剛才聽娘說了流民之事,我在想,或許我們可以多安置一些流民進元府。”
元湉立刻擡頭看着他,目光裡透出一絲審視之色,道:“忻兒,你的意思是……”
“沒錯,爹,你想想,那些流民數量衆多且手無縛雞之力,和任人宰割的鴨魚沒有任何區别,不會有人會在乎他們的生死,把他們送給那群妖怪當食物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說得很對,隻是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喪盡天良了,畢竟他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要讓他們淪為那群妖怪的口中食,終歸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爹,你想多了,那群流民是什麼,一幫賤民而已,如若不是我們元府對他們施以恩惠,設粥篷讓他們不至于挨餓,修屋苑讓他們免去風雪侵襲之苦,他們恐怕早就露死街頭了。爹不要這麼婦人之仁,自古成大事着心中都是要摒棄這些毫無意義的憐憫和同情的。”
“再說既然我們幫助過他們,他們也該好好回報我們才是,他們這條命留着還不是一輩子給别人當牛馬使喚,又有什麼意義,倘若能夠為我們所用,那他們才算真正有價值。”
“我守邊的這幾年,麾下的士兵們一次次地與戎族打仗。他們每出去一次,回來便會少很多人,每次戰死的士兵中都有前一刻還在與我一起飲酒吃肉,一起擦拭盔甲和護盾,可是眨眼間的功夫他們都躺在了那冰冷的黃沙中,慘敗的月光照在他們血淋淋的身軀上,他們不瞑目的雙眼中淚和血交織在一起,融合成一道血色的鏡面,血泊鏡面中倒影的是那條回鄉的路,可是他們卻永遠都回不去了,永遠留在那一個凄涼蕭瑟,狼哭鬼啼的地方。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好可憐的,誰叫他們是普通百姓,生來便要服役,能為守護凜朝江山而死是他們的榮耀。”
“跟他們相比,這群流民簡直不算什麼,他們的命更是如草芥麻稆般微不足道。”
元忻說這話時臉上沒有半分為難之色,仿佛實在叙述一件再不過尋常的事情,元湉不由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半晌沒有言語。
元忻說完才注意到元湉的神色,便問:“爹,你不贊成我的想法?”
“我……”還沒等元湉回應,元忻便又道:“可是到如今我們也别無他法了,倘若遲遲不履行承諾,萬一那群妖怪發起瘋來吃我們元府的人怎麼辦?”
“而且如果他們吃人的時候被其他人發現了,傳出去說我們元府藏有妖怪,幾大世家還能容得下我們?”
“爹,你再好好想想,到那個時候,我們别說光耀元家了,能不能保全我們元家都還是個問題?”
元湉本來還猶豫不決的,一聽到有如此重的後果,便連忙說:“忻兒,你說得很對,為父實在是不應該這麼猶豫不決。”
元忻說着便打開門,吩咐侍衛陳成道:“你去把本公子卧房裡的事卷拿到這裡來。”
“好的,公子。”
徐沖便道:“公子,那卑職呢?”
“你去府邸門口等依蓉她們回來,将她們帶回來的人都引到這裡來。”
“是。”
元忻便同元湉一塊兒留在攬事苑處理邊關的一些事卷,以及查看每隔一段時日送來的邊關的消息,了解北狄,西戎和南蠻的動向,再吩咐守邊士兵應對。
正午的時候,美倩,依蓉和如意則真的帶着一對穿着青布破舊棉衫的男子和女子,還有幾個七八歲的男孩和女孩。
她們一進府,徐沖便上前攔着他們,并吩咐身後的侍衛道:“把他們都帶走!”
美倩便道:“徐侍衛,你這是做什麼?”
如意也上前說:“這可是我們今日特意選進府做仆人的,你們帶他們去哪裡?”
徐沖也不看他們,帶着些許命令的口氣道:“三位夫人,公子有令,讓屬下把這些人帶到他和老爺那裡去。”
“都跟我們走吧!”徐沖說着便帶着這十幾人往攬事苑走去。
美倩對剛才徐沖的态度很是不滿,看着他走遠,便不高興地說:“一個小小的随從侍衛而已,見我們不行禮就算了,還擺出一副主子的姿态,算什麼東西!”
如意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他算個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公子賞識,他什麼都不是!”
依蓉輕聲招呼道:“好了,二位姐姐,别說了。”
“公子,屬下把他們給帶來了。”
元湉從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人,道:“忻兒,你出去安排吧!”
元忻便來到了院子中,徐沖見狀連忙對衆人說:“這是族長大人的公子,宣城的少首領。”
“小人拜見公子!”
“拜見公子!”
衆人一起跪下說。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諸位可都是自願來元府做事的,如若不是,你們随時都可以回去,并且本公子也可以安排你們去元家商鋪做事。”
一個隻有一隻眼睛,左右各牽了一個孩子帶頭說:“公子,求求你讓小人留在元府,小人一定會竭盡全力伺候主子們。”
站在那男子身後的一名女子說:“公子,我們都想要留在元府伺候,好報答公子和老爺的救命之恩。”
元忻看着他們問:“你們是一家的嗎?”
那名男子回答說:“是的,公子,這是賤内和小人的一雙兒女。”
“很好,那你們叫什麼名字呢?”
“回公子的話,小人沒有名字,隻是從小阿母喚我阿力,她叫阿雙。”
元忻走到那個男孩和女孩的身邊,摸着他們的頭,笑着問:“那你們呢?”
小女孩擡起頭望着元忻,慢慢地回答:“回公子,我叫小雙,哥哥叫小力。”
“好,今後你們便留在本公子的卧房外幫本公子打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