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的兩個邊角處分别挂着一個燈籠,雖然隻有手掌大小,卻是足以照亮馬車。
一方小榻上有些淩亂地鋪着絨毯,還放了一床比較厚的花布棉被,而且絨毯和棉被聞起來還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雖然陳舊,卻很整潔。
喬雲鸢将那紫衣姑娘靠在塌背上,又将那床花布棉被蓋在她的身上,卻發現她的手腕上冒着淡淡的銀光,定睛一瞧,隻見一個刻着花紋的白玉镯子。她并未過多關注那隻镯子,卻是将目光落在了眼前這個女子的手背,她從衣袖中取出絲帕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泥土。
半刻的功夫,泥土已經清理得有八九分幹淨,手背的邊緣處有幾條擦傷的淤痕,映入眼簾卻是一雙如荑似筍的手。她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雖然也是修長白淨,與她比起來,卻還是差了幾分。又注意到那紫衣女子的脖頸兒,便不禁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此言用在這姑娘的身上才是真真合适的!”
淺白色的月牙泛下銀光,與街道兩旁的石燈投出來的白光融合在一起,青石街上并不是一片漆黑,卻是十分安靜,不時傳來幾聲雞鳴,喬雲鸢坐在那紫衣姑娘的身邊,襯着手微微閉上眼歇息。
那紫衣姑娘雖說現在仍然十分難受,也無法起身,卻是已經恢複了幾分神識,剛才他們說的話也聽見了些,又不禁想起剛才從侍衛身邊離開後,她便強忍疼痛催動靈符禦劍回家,半空中卻還是因為靈力不支而掉落下來,若不是眼前這個姑娘,她恐怕今日就得将性命丢在了那房梁上。
在昏暗的馬車上,那紫衣姑娘緩緩取下鬥笠,喬雲鸢聽見了細微的聲響,睜開眼睛時,一雙澄麗的眸子映入眼簾。
“姑娘,你醒了?”
她問道,随即又掀了一角車簾,有些欣喜道:“終于要到了!”
她又轉過頭來,對那女子道:“姑娘,别擔心,前面拐兩個彎就是我家了!”
那紫衣女子卻隻是靜靜地瞧着她,不說一句話,其間又閉上了眼睛,喬雲鸢便又替她掖了掖棉被,也不再說話了。
馬車在喬府門口停下。
“你們看,是允統領!”幾名家丁道
“老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那家丁一路跑到中堂間道
喬骘正坐在中堂間内室的方榻上打盹,一聽家丁呼喊便連忙從中堂間跑出來,絲雨和翠珠也連忙跟上去
喬雲鸢也扶着那紫衣姑娘從馬車上下來,然後一路進府,翠珠見狀便連忙上去一起扶着她。
“鸢兒,這……”
“阿爹,這便是那個姑娘,她受了很嚴重的傷,得趕緊醫治。”
“小姐!”絲雨跑過來道
“雨兒,你去趟後苑,将蘇大夫請過來!”
“好的,小姐。”
“鸢兒,需不需要我讓人去府外請其他女郎中過來!”
“不用,不用,蘇大夫醫術高明,有她應該能行!”
“阿爹,這麼晚了,你不要操勞了,快回房休息,這些事情交給我就行!”
“可是……”
“阿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我能行的,你先回去歇着,等忙完了這姑娘的事兒我馬上就休息。”
“哎呀,阿爹,這幾日下午我都補過覺,現在也不是很困。何況今晚沒有百姓遇難,明日也沒有多少事情處理,大不了我明日睡一天,把這幾天晚上的覺都補回來。”
“好了,甄伯,快帶阿爹回房歇息吧。”
“是,小姐。”
喬雲鸢同翠珠一起将那紫衣姑娘帶進東廂,将她輕輕地放在榻上。
幾名丫鬟端着溫熱的水和絲帕進來,喬雲鸢取出一張絲帕,在水中浸了浸後便給那女子輕輕地擦着額頭上已經暗紅的血痂,不多時,盆中的水已經微微泛紅。
“翠珠,去把藥箱拿來!”
喬雲鸢将那絲帕放下,又打開藥箱,從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将其中的液體倒在棉棍上。
“姑娘,這是沸酒,是清洗傷口的良藥,抹上去可能有些疼,你忍着點。”
喬雲鸢說着便将那液體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雖然十分疼痛,那女子卻微微睜着雙眼,仍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喬雲鸢随後又分别取出一個藍色和淺綠色小瓷瓶,用另外一根棉棍取了其中的一些粉末,先後将其輕輕塗抹在傷口上,又用紗布将那傷口包了起來。
“小姐,蘇,蘇大夫來了!”絲雨在門外匆匆叩門
“快進來!”
“見過小姐!”
“不用!”
“蘇大夫,你快看看這姑娘的傷!”
“是。”她說着便将藥箱放在一旁,然後替那姑娘細細診起脈來
“怎麼樣了!”
“小姐,這姑娘脈相虛弱,像是被外力震傷了内腑!”
“這麼嚴重?”
“那,那該如何醫治呢?”
“小姐别急,屬下這便回醫室為姑娘開藥!”
“翠珠,絲雨,你們與蘇大夫一起去,撿了藥後就吩咐他們立刻煎好送過來,最好快些!”
“你們也去門外候着,莫要打擾到紫衣姑娘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叫你們!”喬雲鸢瞧了瞧房中的三四名丫鬟,又見那紫衣姑娘眼皮動了動,便道
“是,小姐!”她們彎身行禮後便退出了門外
卻見蒲姨提着一個餐盒走過來。
“蒲姨!”
“蒲姨!”
幾名丫鬟朝她點點頭道
“小姐今日這麼晚才回來,肯定很累了,我來給小姐送些夜宵。”
“小姐!”她輕輕叩門
“誰啊,我不是吩咐過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打擾嗎?”
“小姐,我給你做了夜宵,如果小姐用不着,我這便退下!”
“是蒲姨嗎?”
“是的,小姐。”
“進來吧!”
“見過小姐!”她提着餐盒微微俯身。
“蒲姨不用多禮!”
她便将那木盒放在紫檀八仙桌上,然後打開食盒,将裡面的夜宵都端了出來。
“蒲姨,這幾日你每夜都給我和阿爹做夜宵,真是辛苦你了!”
“小姐這幾夜和老爺一起巡邏,我和阿淘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就隻能為小姐和老爺做點清淡營養的夜宵。”
“老奴今夜做了慧仁米粥,紅糖蒸蛋,藕粉糖糕,以及杏仁豆腐,酥皮蘋果,小姐簡單用一點。”
“不過,小姐,那那紫衣姑娘是?”
“她是除妖法師,今夜就是她趕跑了那群妖怪,還救了我們的侍衛!”
“聽允表哥說她受了傷,我便同允表哥去尋她,然後将她帶了回來。”
“剛才蘇大夫已經來為她診過脈,後便匆匆去後苑的藥房抓藥了,雨兒和珠兒也一起去了。”
喬雲鸢說着便用白色瓷碗盛了半碗慧仁米粥,然後又舀了兩勺蒸蛋,兩勺豆腐,端着來到那紫衣女子面前。
“姑娘,餓着吃藥肚子會難受的,先吃點東西吧!”
見她不回複,喬雲鸢便道:“姑娘,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吃點東西,不然等會兒胃會難受的!”
那紫衣姑娘卻仍不肯回應。
“好吧。”喬雲鸢說着便端着碗來到床邊的小榻旁坐着大口吃起來。
“小姐,慢點吃,還有許多呢!”
喬雲鸢随後便用絲帕擦了擦嘴。
“蒲姨,我吃好了。”
“小姐,那我就先告退了。”
“嗯。”
蒲姨走後,喬雲鸢實在有些困了,又望了望床上,見那紫衣女子也閉着眼睛睡着,便也趴在那方琉璃小桌上睡了起來。
将近四柱香後,絲雨,翠珠,及蘇大夫才來到這裡,門外的丫鬟早就回倒座房歇息了,整個院子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