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捕是昆羅一年之中,重要程度僅次于新年的日子,通常由王儲主持,以彰顯未來王上的實力,也便于王嗣之間結親。
以往冬捕前都有祭祀,由王儲生母或正室協助王儲舉行。
羅娆年幼喪母,未婚王婿并未成年,後來又失蹤。所以在她正式成為王儲以後,冬捕祭祀均有國師弟子鄭岐從旁協助,後來這位國師弟子對她日漸仰慕,費勁千辛萬苦,求來王女大侍君的位置。
冬捕祭祀前,王儲的生母或正室要前往神玉城燒香禮敬,求取神玉。輪到羅娆這一代,就一應由這位鄭侍君代勞。
這位侍君既出身王族,又拜國師門下,是同輩王嗣中的翹楚。住到北宮後将北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所有人都以為假以時日,鄭岐會被羅娆扶正,從侍君變為正君,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大曆皇子。
偏偏,王女居然還挺寶貝他?
步雲淩暈過去以後就一直沒醒,羅娆隔三差五就往忍冬殿跑,時不時地就要問侍從王婿今日醒沒醒、王婿睡得可安穩、王婿夜裡說了什麼夢話”……
“喊什麼?”
左庭剛走進明堂就聽到羅娆在問話北宮侍從,那侍從看着挺機靈,即使有些害怕王女,但回話很利索,說話像是在講故事一樣,繪聲繪色的。
“王婿一直在睡覺,他睡得不踏實,滿頭大汗的,手一直抓着被子扯都扯不開,嘴裡嚷嚷着‘我不走!我不走!’,還叫,叫着一個人的名字。”花生說到這裡,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羅娆,又看一看剛走進來的副将左庭,他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左庭皺眉瞪向吞吞吐吐的花生,有什麼是他這個王女親衛聽不得的?
他可是王女最信任的人!
王女僞造兵符這種謀逆的大事都交給他來辦,區區一個北宮侍從,交代的事還隻關于一個無關緊要的大曆皇子,這侍從是什麼眼神!還防上他了?
“何人的名字?你說啊!”左庭見羅娆面色冷漠,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且并不避諱自己,所以問話底氣十足。
花生看羅娆沒什麼特别的反應,便順着左庭照實交代,道:“王婿嘴裡一直念着‘娘親,我不走’……”
左庭扯扯嘴角,這大曆皇子都多大的人了還喊娘親,笑不笑話,切……
“還說要去找阿娆姐姐,說阿娆姐姐會保護他。”花生說完看了眼羅娆,見她面色如常沒有怪罪,心裡松了口氣。
他想,這大曆皇子真有心機手段啊,居然會在夢裡喊他們王女的名字,還喊得那麼親熱……這誰受的了啊!
左庭是個不知情趣的人,他輕聲回味一下這個“阿娆姐姐”,根本沒往羅娆的名字上想。
他握拳砸手,氣道:“這個王婿,都是王女的人了,還想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姐姐?”
花生被他說的一愣,“啊?”
左庭生氣地看向羅娆,氣憤道:“太過分了!”
羅·亂七八糟的姐姐·娆淡定地點頭,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轉頭問花生,“人醒了嗎?”
花生愣愣地搖頭,道:“今早醒了一次,意識不太清明,喝點水又睡下了,沒再醒過。”
羅娆點頭,道:“下去吧。”
花生聽命退下,臨走前他忍不住看一眼滿臉怨氣的左庭,心想:這副将是不是有點一根筋啊……
左庭還在替羅娆抱不平,義憤填膺道:“殿下,這大曆皇子欺人太甚!”
羅娆面不改色,看向他,道:“說事。”
左庭被她眼神冰了一下,這才想起正事,正色道:“和親隊伍裡少了一個人,是王婿的侍女,叫荷月。”
“據說是進了王城以後不見的。”左庭說到這有些心虛,他也不能确定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大王子已經封鎖王城,全力抓捕了。”
“嗯。”羅娆若有所思,不知這個荷月和步雲淩有沒有牽扯,“抓到人立馬通知我。”
左庭:“是!”
羅娆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左庭,道:“送去神玉城。”
左庭接過信,心想:王女還是惦記大侍君,這不吩咐他送信了!
羅娆特别囑咐道:“你親自去,再遞個口信,托侍君替我求個安神護身的玉回來。”
當年羌夫人為給自己兒子争奪王儲之位,設計陷害羅娆,故意弄碎神玉城門上挂着的玉尊神像。
從此,羅娆十七歲就有傳言她殺戮太重,此生不得入神玉城。
如今她想求個玉,隻能托人代求。
“是。”左庭愣愣地點頭,他身上一堆差事沒辦,奸細也沒抓到,王女竟然這時候讓他去神玉城?
雖說來回也耽誤不了幾日,但王女不是一向不信這些嗎?如今怎麼又這般看重,還讓他親自去遞話。
正是晌午,羅娆想着趁人沒醒,再去看一眼。她走出明堂往忍冬殿走去,左庭目送她離開,心想:王女真的會對敵國皇子這般上心嗎?
左庭一邊走一邊想,随後眼前一亮。
莫非那大曆皇子有問題?!
對啊!那可是大曆皇子,豈不就是奸細頭子!王女看似對他上心,實際上一定是在利用王婿大曆皇子的身份追查奸細!
殊不知,羅娆隻是擔心步雲淩罷了。
她快步向忍冬殿走去,晌午外殿通風,殿門大開。兩側侍從守着殿門,看見她想屈身行禮,羅娆卻擡手制止。
步雲淩身份成謎,面對她時恐怕要顧及良多。羅娆怕裡面的人醒了,聽到她來會慌亂。而她也隻想偷偷看一眼,看看步雲淩面色好些沒。
羅娆她屏退左右,輕手輕腳地走進殿裡,她面色微冷,耳朵一動,内殿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我真的很有誠意……王女這是軟禁你了啊?看來她也沒那麼喜歡你。”那是一道女聲,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
“就算不軟禁,我現在這副身子也出不去。”步雲淩的聲音很啞,聽起來有些氣弱,應該是剛醒沒多久。
“真可憐啊啧啧。”
“你想讓我做什麼?”步雲淩對李君棠沒什麼耐心。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殺了北昌胡纣,我之前答應你的,即刻兌現。”
“我沒見過北昌的人。”步雲淩有些精神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