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追究步雲淩去西宮做什麼,既然他人無大礙,羅娆隻是想抱着步雲淩躺在床榻上睡覺。
羅娆慢慢向步雲淩走近,他紅着臉不自覺地後退,最後坐在床榻上。
她隻穿了一層薄薄的黑綢亵衣,湊近時帶着一絲淡淡的梅香。
步雲淩呼吸微窒,極力克制自己不要緊張顫抖,但心跳如鼓,聲音大得有些吵。
他乖順地挪進床榻裡側,把自己窩進被子裡。羅娆躺上來側着身盯着步雲淩看。
步雲淩垂眸并不與她對視,沉默半晌,頭頂的視線依舊還在,他輕聲問:“不是睡覺嗎?”
羅娆看着他,道:“嗯。”
步雲淩還是不看她,垂着眼簾問:“那你看我做甚?”
羅娆伸手輕撫步雲淩的臉頰,将他的下巴擡起來,讓那慣會僞裝的狼眸與自己對視,道:“玉鷹,怎麼拿走的?”
步雲淩抿唇,他不敢與羅娆狹長銳利的眼睛對視,移開目光,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玉鷹首吊墜,避重就輕地小聲說:“還你。”
羅娆拿過他手裡的吊墜,手指捏着紅繩斷裂處,若有所思,那紅繩斷口的樣子像是被人咬斷的。
“……”
昨晚羅娆睡覺的時候就感覺到步雲淩一直往自己懷裡鑽,尤其喜歡趴在她肩窩裡睡,她沒當回事,卻沒想到步雲淩趁機咬斷她脖頸上的紅繩,将玉鷹偷走了。
步雲淩平時對着别人巧舌如簧,對上羅娆就縮着個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他閉着眼睛,睫毛微顫,事已至此他也無話可說,隻等羅娆發落。
羅娆沒說話,隻是沉默着伸手拿起步雲淩的手腕,将紅繩連帶着玉鷹系在他的手腕上。
她聲音很輕,是旁人不曾聽過的語氣:“好看。”
步雲淩睜開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鷹,心跳加速,他有些不敢相信,羅娆竟然将玉鷹送給他了?
“這是不是可以号令千旗?”
昆羅一旗十人,百人成部,百部為軍。
一軍十萬兵馬,又叫千旗。
所以有“萬安千旗”的說法。
“可以。”羅娆唇角微彎。步雲淩又忘記了,他是她的王婿,原本就可以号令她的兵馬。
“你将這個給我,就不怕……”步雲淩嘴上雖然這樣說,手卻摸着玉鷹并不打算還給羅娆。
他很喜歡。
“你會嗎?”羅娆伸手摸摸他的眼角,冷淡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溫柔。
步雲淩擡眸直視羅娆,狼眸清澈帶着執拗,他對羅娆說:“不會。”
“永、遠、不、會。”他鑽進羅娆懷裡,她的脖頸上已經沒有能指揮千軍萬馬的玉鷹吊墜,但步雲淩還是喜歡将臉往羅娆肩窩裡埋。
“你信我嗎?我會保護你的。”步雲淩說這話時語氣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決絕。
李君棠用江桃師叔的性命要挾他,逼他去殺人。步雲淩不能告訴羅娆全部實情,他不想在羅娆與師叔之間做選擇,更不想羅娆為了他身處險境。
他心中已有對策,即可以将江桃救出來,又可以幫到羅娆。雖然兇險,但步雲淩早已做好随時犧牲的準備。
“我會保護你的!”即便付出生命。
羅娆的手已經攬過步雲淩的腰肢,從腰滑到他的脊背輕輕撫摸着,步雲淩聽到她說:“我信。”因為她也是。
步雲淩心跳加快,他默默伸手回抱住羅娆的腰,窩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
羅娆捏捏他的後頸,她的心如寬巷盡頭那棵枯萎的梅樹一般,枯枝敗葉難以生花。
但今時今日,她面對步雲淩時,又找回兒時那溫暖又癢癢的感覺。
這棵樹好像長出新葉,要開花了。
羅娆自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哥哥希望她強大能保護好自己,父親希望她強大穩固二代王族的地位,昆羅人希望她強大足以守護昆羅。
沒有人對羅娆說過“我會保護你”這種話,也沒有人覺得羅娆需要被保護。
步雲淩的話,若被旁人聽去隻會讓人覺得可笑。就像羅娆聽到後會覺得他可愛,但并不覺得自己需要保護。
她不知道的是,步雲淩的保護并不以強弱來衡量。他從小就認定羅娆是妻,是他可以用命去愛的人。
步雲淩自認已是喪家之犬,他跟随江桃勤學苦練,就是為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
他本無顔面對羅娆,但機緣巧合讓他入局。步雲淩心想,與其成為别人的棋子,不如為羅娆殺出一條血路。
他當年沒有能力保護好母親,曾陷入到難以承受的痛苦和無限自責當中。
如今步雲淩機緣巧合回到羅娆身邊,他就一定會保護好她,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步雲淩不想再看到渾身是血的羅娆,也不許别人的血沾染他的阿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