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題......你答完了嗎?”
艾光明看向與她同時放下書寫工具的荊問辰。
“沒有,多睡了一個小時,還差不少。”
他擡手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
“我一直以為你還沒進軍校呢。”
她看着他,不斷思考其他軍校那些實力出衆的控星使誰會像他,但最終也沒對上号,隻能将他歸類為其他軍校的“秘密武器”。
最開始她不是沒考慮過第一軍校的荊問辰,但是通過尹滕姣的描述和那些媒體的報道吹捧來看,面前這個總是有些脆弱和糾結,還自帶倒黴體質的“飛得快”,很難把他和各種報道采訪裡那個“高嶺之花”的清冷氣質與“龍傲天”的超強天賦共同構成的結合體聯系起來。
“我先前也在猜到底是哪個星球的星防營這麼卧虎藏龍。”
荊問辰有些無奈。
“我真是一語成谶了,看來以後要當對手喽。”
艾光明真是服了自己烏鴉嘴的功力,随口一說,現在朋友變對手。
“以後隻能是對手了......”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不呀,我這不是還欠你這麼大一個人情嘛。”
艾光明急忙擺手安慰道。
“你不欠我的,你之前幫過我這麼多次,你誰也不欠......”
他似乎是惱了。
她沒想到不說欠人情還好,一說他好像更不開心了。
眼下氣氛簡直比兩人不熟的時候還要尴尬一萬倍,而艾光明突然想起了她在檢查這次收集到的金松脂球和冰荟果的時候,那塊險些被她遺忘在角落的那個石闆,于是她找到了轉移話題東西。
“什麼欠不欠的,咱現在搭檔還沒結束呢,這個石闆上面有字,我總覺得看着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能幫忙看看嗎?”
她從戒指中取出那半截青藍色石闆,用一塊軟布擦了擦上面的泥灰又遞給荊問辰,看着他慢慢伸手将石闆拿過去,她都想誇自己簡直就是“轉移話題的神”。
荊問辰看不見她面具之後的表情,便低頭借着燈光去看石闆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從那些深淺不一的刻痕可以看出,刻字的人狀态并不好,似乎到了後面,精神狀态和體力都已經逐漸枯竭,刻痕也變得淩亂不堪。
“......我隻能認出幾個日常的詞語,大多是花草的名稱,後面的實在認不出來,有些看起來像是人的名字,總體應該屬于03星系0401星珈薩地區特有的語言。”
荊問辰仔細辨認後,遺憾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能認出幾個已經很不錯啦!等等,你說珈薩?真的是那個珈薩?!”
艾光明本來打算無論他能不能認出來都一通無腦誇,卻在聽見“珈薩”兩個字的時候失了冷靜,驚訝地看向那塊石闆,她的指尖竟然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輕輕從他那裡把石闆接回來。
她終于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些文字熟悉了。
在隻能借助着精神力探測視物的日子裡,蘇瑪雅來看望過她,還送給她了一個刻着珈薩文字的祈福牌,上面也有類似形狀的字迹。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凹凸不平的石闆,但又害怕自己的手上力氣太大而把字迹給擦糊了,隻好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地上,先用星訊儀将上面的刻痕掃描下來,又取出一件質地柔軟的淺灰色外套将石闆包裹起來,收進空間折疊戒指。
“幸好帶回來了。”
艾光明格外慶幸當時的“多此一舉”。
她迅速把掃描的内容和發了一份給蘇瑪雅,隻是蘇瑪雅這個假期正在參加其他培訓,據說兩個周都用不了星訊儀,所以她并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這塊石闆上寫的無論是什麼,無論在什麼時候被刻下這些文字,都至少能證明曾經有珈薩人踏足過這個星球,或許,還能讓蘇瑪雅找到流落在外的同鄉。
看着她緊張的樣子,荊問辰道:“珈薩地區在沒有被侵略的時候人口衆多,香水玫瑰貿易遍布星聯,後來許多人背井離鄉去到不同星球,這個石闆應該是屬于他們的,隻是被火炬金烏當成裝飾物偷走了,那些人或許還活着。”
艾光明将腦袋向後靠着山洞,兩眼放空道:“希望如此。”
她不想看他們變成被控制着去殺人害人的傀儡,也不想看他們清醒以後在無邊悔恨中自殺。
“你有認識的珈薩人?”
他本想問她是不是珈薩人,但之前他并未在她挽起衣袖的時候看見有任何珈薩人才會紋的名字紋身。
“嗯,她是我的朋友,一直都不斷地尋找她家鄉的親人,也渴望着重回家園的那天,謝謝你認出這上面的字,這塊石闆也許能讓她發現更多線索。”
艾光明并不否認。
不知道是艾光明對朋友的事表現得格外關心,還是“朋友”兩個字觸動了荊問辰的回憶,他突然地開口問艾光明:
“我有一個朋友……但她不認識我,可能還讨厭我,我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前言不搭後語,卻仿佛困擾了他很久,甚至說完以後又覺得這個問題幼稚得令他汗顔,恨不得自己能擁有記憶清除技能,好讓艾光明忘了自己的提問。
“你确定你說的是朋友?做朋友還能一方認識但一方不認識?”
原本想嘲笑那個“我有一個朋友”的經典話題開頭的艾光明,八卦之魂卻因為後面的問題開始燃燒起來,她的身體略微前傾,似乎想要看穿眼前這個輕輕垂着腦袋的人。
艾光明的腦袋中已經劃過了各種愛恨糾葛的戲碼。隻是她看不見,“飛得快”聽了她的話以後,眼裡的光暗下去了許多。
“或許……因為幾年前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她明明都不認識我卻也送了我一件禮物,我感謝她,但是更羨慕她,而現在,她應該是讨厭我的。我其實想通了,送我東西可能隻是因為她是個好人,而我單方面認為自己也能是她的朋友。”
喜提“好人卡”卻毫無察覺的艾光明,對于他所說的“羨慕”是不是該換成“嫉妒”這個問題持保留意見,她的身體往後靠,雙手抱于胸前。
她正色問道:“所以,你羨慕她,然後又幹了什麼事讓她開始讨厭你了?”
艾光明想不通,要是雪中送炭的朋友,那應該是感激的成分要多一些,怎麼之前人家都還能出于好心主動送禮物,卻又在他表示羨慕以後讨厭起來?
她見識過他恢複以後的實力,而且小到他的服裝面具,大到裝備機甲,無不是價格高昂的好東西,天賦實力與金錢樣樣不缺,長相大概也差不到哪裡去,或許是被抓進實驗室的經曆讓他有了心理創傷,居然有人能讓他羨慕了幾年。
總不能是她曾經見過的某些腦子有問題的人,光憑想象就去羨慕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們風餐露宿的“自由”,或者是體驗那種對方窮得隻有一塊面包還要送他大半塊的“真心”。
要單純這麼想想也就罷了,那些人偏偏要扮窮去貧民安置點占床位領救濟餐“體驗生活”,或者是靠欺騙和别人成為朋友,又大搖大擺地擺出身份,欣賞對方震驚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最後從指頭縫裡漏出面包屑似的錢财去打發對方,但又不會真正地施以援手,還要在對方狼狽抽身之後,感歎有錢難買“真朋友”。
艾光明想,要是他真因為幹了那種事而讓對方讨厭他,她大概隻會拍手稱快,從此拉黑,再也不見。
“她實力很強……”
當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艾光明松了口氣,他大概是有些崇拜某個曾經幫助過他的實力更強悍的控星使,這就好辦多了。
畢竟她崇拜的殒異者也不少,就像曆史上第一位不是控星使的星聯軍統帥——任瓷,3S殒異者,雖然名字聽起來善良易碎,但實際上她冷靜睿智殺伐果決,還親自斬殺過深淵異形,把嚣張跋扈的永生軍打得龜縮不出長達四十年。
“我希望能讓她改變主意來我所在的軍校,但大概是我太自信了,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動搖過她的決定,反而好像很讨厭我的幹擾。”
艾光明聽着他遺憾的語氣,不解道:“你就沒有親自問過那個人的想法嗎?現在那麼多聯系手段,你甚至都沒加個通訊聊一聊?”
她理解大家都希望自己軍校實力強悍的同學越多越好,畢竟她之前也想把他拉到鴻淵軍校這邊來。
“沒有,那時候太過想當然。”
即使許守序和他說過,但那時的他和大多數人一樣,以為她絕不可能拒絕待遇優厚的第一軍校的邀請以及4S控星使的吸引。
“現在算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對手……”
周圍的人都這麼說,他在心裡默默補充。
“為什麼一定要她改變目标,為了你這個朋友去你們軍校呢?你在軍校沒有遇到值得深交的朋友嗎?”
艾光明撓撓頭,她不懂“飛得快”耿耿于懷的地方,對她而言,朋友講究志同道合,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什麼可強求的,而且她也不會要求已經選定了目标軍校的朋友必須和她一起去鴻淵軍校,大家如今天各一方也沒有斷開聯絡,還是互相關心牽挂的朋友。
“有的,但……她不一樣”
他被她問得大腦卡殼了幾秒,想到了自己後來遇到的同學和隊友,大家都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