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光明不一樣,當他從絕望中爬出來以後,卻發現本來會像他一樣因為令人驚懼的天賦而被帶走的她,在所有人的關愛中,擁有了與他截然不同且豐富多彩的過往。
由于丹玉翁執的隐藏和保護,變成了那個即使被關在病房都散發着旺盛生命力,素未謀面卻僅僅因為通過牆壁交流過的隻言片語就大方地向他釋放善意和祝福的人。
就連後來的許守序都向他坦言,當時為他申請解除精神力限制頸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看見了艾光明成長得很好……
艾光明總覺得這位控星使在某些地方好像太過執拗。
這讓她想起了希達在救援行動中多次幫助照顧過的一個青年,全然不顧會不會給她造成不良影響,也總是無視星防營的禁令,持續一個月的追到訓練場外捧着鮮花和其他禮物示愛,被希達嚴辭拒絕了無數次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在那之後,他轉頭又愛上了給他做康複治療的愈者,把那位愈者吓得申請長期外調去了别的星球。
他不像真的愛上了誰,更像是沉浸在表演他喜歡某個人的人設中無法自拔,對方的拒絕都是欲擒故縱,對方疾言厲色都是對他的考驗。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一點實話,當初那位狂熱的青年真的給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還導緻希達一度在參與後續救援任務的時候,對于去安撫那些被救者都會心有顧慮。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強扭的瓜不甜?太執着會讓人很困擾的。”
艾光明不确定荊問辰會不會像那位青年一樣亂來,可是從他的表述來看,他想與之成為朋友的那個人,似乎已經因為他的行動而産生了困擾,就像當初許守序總以為她好的名義勸她去第一軍校一樣。
“或許吧?”
他歎了口氣。
艾光明聽出了他的動搖,便不再說什麼衆所周知的大道理。
荊問辰盯着自己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沉默半晌,内心有些掙紮,他擡頭問:“你也遇到過這樣讓你困擾的人,對嗎?”
“暫時沒有,我的困擾一般都是就地解決。”
艾光明淡定地說。
不過她也在頭腦風暴,究竟是哪位控星使那麼強,居然能令面前的這位“飛得快”都甘拜下風,這麼看來,她們想要在寰宇大賽取得最終的勝利,又多了不止一個勁敵。
但她首先就排除了第一軍校的那群在星網論壇上有名有姓的3S控星使們,至少在星網論壇和各方媒體的爆料中,那群對自己有着絕對自信的天才控星使們,都帶着一種他們自己不曾察覺的高高在上,賽前賽中賽後都沒把幾個對手放在眼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主動給别人送禮物的。
從第一軍校出來的尹滕姣倒是實力同樣強悍,而且不像那群人一樣冷淡傲慢,還不時地會給大家小驚喜,但她隻喜歡給熟悉的朋友送禮物,她也從來沒有向大家提起過這麼一個奇怪的控星使去打擾她......
“那‘亡目’,我們現在還能算朋友嗎?”
他沉默良久,看向艾光明五彩斑斓的面具。
“當然啦,難不成你以為做了對手就連朋友都做不得了?”
艾光明幹脆地反問。
因為她這句話,荊問辰原本緊張得有些僵的身體突然放松了下來,把目光移到了那個模拟火焰的暖燈上,他的嘴角在面具下微微上揚。
“以前是這麼想的,現在不會了。”
“你想找的朋友究竟在哪個軍校?搞不好我認識呢?”
艾光明盤起雙腿,右手肘支在膝蓋上,單手撐着下巴繼續問。
“還是算了,當初不懂事打擾了别人,現在早晚都要打一場,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擺擺手,言語也不再像剛剛那麼沉重。
艾光明被他這句“早晚都要打”逗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
離開金松林以後,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打探對方更多的身份信息,就連通訊也還是用的無影者賬号信息。
艾光明把那個倒黴的飛行器外殼修修補補以後,總算是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紮羅山。
“怎麼樣,我這任務搭子還算靠譜吧?”
艾光明駕駛着飛行器穿梭在雲層間,笑着問。
荊問辰看着被她修理後除了塗裝油漆不夠這個小缺點,幾乎看不出瑕疵的飛行器外殼,她還順便檢修了幾處容易出故障地方。
他似乎在發自内心地建議道:“你不轉行幹鑄匠可惜了。”
“我可真是謝謝您,這個節骨眼勸我轉行,詭計多端的控星使。”
艾光明領悟到了他話裡有話,笑着反駁他。
話音未落,她突然拉升飛行高度,極速朝着上方飛去,而原定的飛行路線前方出現了六隻灰棕色如同巨型蝙蝠一般的異形獸,但由于荊問辰及時出現的精神力幹擾,它們忽略了飛行器的存在。
“這不是詭計,是陽謀。”
荊問辰倒是頗為坦蕩且問心無愧地說。
飛行器還沒有飛出這片人迹罕至山嶺的範圍,周圍空空蕩蕩,驟然到萬裡雲海之上,絢麗無邊的星空之下,顯得渺小又孤單。
此刻的天幕上卻不僅有大大小小色彩各異的星星做點綴,還有大片紅藍相間的光帶出現,其中偶爾還會閃現一些别的色彩,如同銀河上随風飄動的神秘薄紗。
艾光明看着漫天舞動的光帶,想起星網論壇的攝影專區中,轉載收藏量排進總榜二十的一幅作品,拍攝的正是6321星多年前出現的代表幸運的“聖女紗”。
她連聲催促坐在旁邊的人:“快許願!這是6321星難得一見的‘聖女紗’,沒想到我們居然撞上了。”
荊問辰被她催得還沒來得及多看,就不自覺地閉上眼睛許願,睜開眼悄悄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自己根本沒許願,而是安靜地在眺望遠方。
“你沒願望嗎?”
“我睜眼許願也一樣,心誠則靈。”
艾光明用餘光注意着各項數據突然閃動消失了幾秒又恢複正常的飛行器操控台,順口答道。
荊問辰對于她的詭辯表示不理解,但他看着她一直沒有放松的左手,開口說:“這光帶的強度不大,背後的能量場變化還不足以影響飛行器的飛行。”
“可惜了,星訊儀的錄像功能根本還原不了這景觀不到百分之一的美感。”
艾光明聽了他的話,仿佛毫不在意地把随時準備緊急控制飛行器的手一點點放松,真正将更多注意力轉向窗外的奇景。
她默默慶幸自己現在已經恢複視力,能用眼睛記錄這絢爛的景色,腦海中對于“斓”今後的機甲塗裝風格又有了新的靈感。
這光帶來得快,走得也快,兩人都還沒抵達目的地,就迅速地消失了,好像這隻是屬于她和他的一場绮麗夢境,來去匆匆,了無痕迹。
荊問辰因為接到了軍校那邊的新通知,下山沒辦法多做停留就要趕着離開,兩人便在歸還了飛行器和塗裝費以後,在一個尋常的路口分道揚镳。
艾光明本想帶他去看看頸部的刀傷,最後也隻得作罷。
“一路平安,‘飛得快’同學。”
荊問辰登上前往一号星港的飛行雲車,被腦海中突然出現話語吓了一跳,卻發現是她在用精神力通過臨時精神聯結和他交流。
“你也是,‘亡目’同學。”
在兩個人的臨時精神聯結徹底斷開之前,艾光明也收到了他的回答。
“啧,敷衍。”
艾光明哭笑不得,她還以為他已經屏蔽了她的精神力,看着消失在天際的飛行雲車,她将剛買卻沒來得及給出去的治療劑收了起來,轉身離開了站台。
五日後,
一架旅行星艦慢慢飛離6321星,艾光明結束了所有任務,買到了想要的材料,朝着5109星出發。
她早在離開拍賣會以後就摘了面具,半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星訊儀通訊界面上最後的對話時間,還停留在昨天收到關于那奇葩理論考核結果公布日期通知的一小時後。
「飛得快:祝你好運,交流賽見。」
「亡目:你也是,交流賽見。」